她大笑:“好彩云,千万别动,要半柱香呢!”

自己女儿自己知道。多多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做人牙子,买卖人口,说起来难听,她做起来却很开心。想起她做成一笔买卖之后在自己面前炫耀,双眼闪光的模样,柳大娘无声叹息。

冷眼看来,她倒觉得大家都把这间当铺妖魔化了。也不知主人究竟是何等惊艳的人物,很有一套独特的经营理念。

说了会子话,梁夫人命管家娘子带来要发卖的丫鬟。她留神,那丫鬟跟在管家娘子身后,压着头,身上穿着半旧的青罗金银花家常外裳,料子倒是极好的,只是有些年头,穿着不鲜亮。

“哪位?”

林小五听而不闻,也是半醉,也是借酒装疯:“二妮儿,我订了马行街欣悦楼的蒜泥白肉,本想着要人送去你家,谁知就碰上了,你说,是不是缘分?”

青云这丫头对王家恨之入骨,尤其恨他家逼得自己等人仓皇出逃。青云很是攒了些私房铜板在临江县老家的墙缝中,临走匆忙也没想起取出,等离开才悔恨莫及。彩云美滋滋抱着自己的包袱嘲笑,幸亏没听你的藏得严实,我都缝在鞋垫中,一并带了出来,倒也逗得她和柳大娘乐个不停。

三皇子皱眉:“她去当铺作甚?”

他秋闱落榜,倒也没太多遗憾,自己平日在读书上用了多少力气是心中有数的。虽在两可之间,名落孙山,倒也在情理之中。然而眼看就到了金秋大举,无论是爹娘还是寄居的伯父都要他再次试。这些日子被伯父闷在家中,成日苦读。

至于说日后么……她花费了那么大心血,难道只是为把她们卖个丫鬟的价钱?

彩云这才便罢,道:“清早大娘亲自下了碗素面,说是请姐儿用了,为姐儿添寿。”

马车行到巷子口,车夫停下:“公子,到了。”

林小五只能看的见她的头顶,心情止不住激荡。

东京汴梁,城东林府别院。

夏初纳闷:“怎地喜欢还分因为什么?”

她故意黑着脸:“别说姐姐,就是哥哥也不成!”

夏初年纪还小,性子活泼,道:“我听说前头给公子做新衣裳呢。太夫人吩咐,所有的衣裳都要华丽、花纹多,能绣的多绝不能绣的少,要都用金银线呢1

午后倒也静寂。树梢头鸣蝉有一搭没一搭,叫的很没诚意。她寻思着,莫非最近没有管饱饭?反倒是檐下挂着的那只雀儿,蹦蹦哒哒很欢喜。

半晌,柳大娘好似才回了神,让道:“姐姐吃茶。”

感情人家压根也不管深意,只管好不好听。

五娘子淡淡一晒,率先往景院而去。

柳大娘没吭声。

她继续保持不露齿的标准淑女式微笑。

这期间,柳大娘都不许钱多多回乡下,只推说她染病,不好挪动,留在城里养着。其实户长娘子和七奶奶也明白她的心思,是怕钱多多回来太扎眼,又惹得族人询问何时成亲。

柳大娘白眼,道她又疯又痴,竟说些胡话!

老夫人撑不住,笑了:“你这儿猴儿,鼻子倒灵。”吩咐翡翠:“去,把那残渣剩汤倒给他一碗吃。”

大管事家的女儿被卖给他做了媳妇儿,娇滴滴的比照着小姐养起来的身子,哪里经得住这等磨折,没几日就病了。他家里想拿钱赎回去,那赖汉子狮子大开口,要价二十两银呢!若搁在从前,二十两银对大管事也不算甚么,只是如今他家败了,哪里凑的出来!”

所谓敬客,又名芙蕖,其实便是莲花的雅称。临江县距离桑干河不远,水源也充足,县城不远处有极大的一片湖水,生了许多莲荷,每到七八月,莲花盛开,引得游人纷纷去赏。然在大宋朝,最爱的并非莲花,而取牡丹为贵客。

翡翠却很是善言,笑盈盈道:“我却是不怕的。上有老夫人夫人,下有林嬷嬷,大娘又是个忠心的,万万不会克扣了我们的月钱。”

王夫人道:“原是柳大娘到了。”

让着她们往里去。

钱多多牵着大黄在地里吃了个肚皮溜圆,又割了许多猪草,回到家中已时近晌午。家里摆了两桌酒,请亲近的乡邻女人们来吃酒。林小五的离开算个大消息,都纷纷找柳大娘打探究竟是怎生一回事。

对方似也没料到一村妇竟有这般见识,颇感突兀。因着主子的吩咐,不敢怠慢,拱手:“可是柳大娘?”

心中有了犹疑,却并不敢先回村去。打算在地里干会儿农活,确定对方不曾尾随自己再做打算。

她却也是一脸的为难。只道家中生意被前头那个的儿子把持在手里,不好插手,又道兄长憨厚,怕不是生意上人云云。

拿出几根银钗,道:“是新出的花样,京师里最流行。”

林小五闷头走路,迈着大步,重重的,发泄似的。他一腿长,一腿略短。平日慢慢行走还看不出来,但一旦疾步就非常明显。她人矮腿短,小跑着:“小五哥,我聪明吧。小五哥,我能干吧?小五哥,咱们省了许多银子哩。小五哥,你怎么不夸夸我呀?小五哥,小五哥,小五哥……哎呀,有蛇!”

晃了晃拳头:“你若负她,当心哥哥拳头不长眼!”

几人心思各异,晚饭桌上气氛就很是沉默。

钱多多也作罢,道:“县城有事,娘亲叫他去帮忙打理哩。”

他默念一遍,奇道:“二妮儿,你学问见长,都会吟诗作对了?”

啥医馆大夫说呀,明明就是钱多多趁着秋天采了许多,大黄不爱吃,她想起后世流行过一阵的苦菜茶,炒了留着自用的。

他又问少爷一向身体可好,来县里作何耍,林小五都一一作答。寒暄了半盏茶功夫,方道:

她待打回去,钱叶儿却抓住她的胳膊,叫嚷:“反了天了不成!”

林小五见她不解,道:“胡参原是有人从胡地带来,因它长的极似人参,故而称为胡参。”

钱多多恶意的想着,很为自己的想法叫好。

现时猪肉价贱,还要留着自用,又能卖几个钱。不过是郭三的娘子嫌儿媳妇未进门先败了许多家业,要给她没脸罢了。

林小五出得房来,望着钱多多坏笑:“省下几个工钱,给二妮儿买红头绳——大约也用不得三钱五钱!”

你家有钱?有地?有屋?

刘氏道好,急匆匆去厨房梁上取下熏着的山兔。

哪家的小孩儿不是从小挨到大呢?

她铺盖的都破旧不堪,而刘氏绝无善心,更不可能良心大发,想来是顾忌柳大娘将归,做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