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自家活泼好动爱说爱笑的女儿,被拘在后院小小的天地间,每日只奉承姑婆伺候丈夫,渐渐变得郁郁寡欢,虽沉稳却也木讷,她心里就一阵阵的发慌。

肖金铺的生意面向东京城中下阶层百姓,家传的金银珠宝能收到当票,无可奈何包起的一卷破衣烂衫也能得到三两个铜板。

她不抬头,也看不出长相丑俊。

眼角瞥见房顶生了茅草,随风摇曳。

心疼不已。这条白珠流水碧色绫裙还是从前家里有些闲钱时特意做的,总共也没上身几次,今日为着去办事怕衙司的人小瞧特地换上。

隔壁是间香粉铺子,钱多多在门口往里瞧了一眼,铺中并没几个客人,一眼就能望到头,确实也没有桂花的身影,晃晃脑袋,笑道:“我敢是眼花了。”

之前路过,无意中看到她进了一间当铺,回来命人去查,却万没料到她竟然是当东西去的。三皇子不由一怔,拨拉着头钗镯子等女人物件,纳罕道:

孔近东摇头,看着高不可攀的门户,道:“小五他断不是嫌贫爱富不理贫贱之交的势力人。想必是门子嫌咱们给的礼太轻,不肯好生通报。”

良心这东西,不能太少,但也不好太多。

钱多多沾了些和玫瑰花露一并买来的玫瑰油膏,捻了捻,皱眉:“记得告诉我娘,下次莫再买这家的油膏,可是不好用,还不如菜籽油!”

一路行到门口,闻得蔷薇花香,不由微微一笑。

她暗暗翻白眼。

有那穿戴贵气的小娘子悠然出神:“那李靖当真是英雄盖天……”话中不无仰慕倾羡之意。和她同来的家中女性长辈,或是嫂嫂,或是婶娘,立刻警醒,严肃道:

半夏笑道:“我叫半夏,你叫夏初,都有个夏字,你可知因何?”

坠儿乖巧的爬到柳大娘怀中,她伸手摩挲着他的脖子:“看热的一头汗。”

转头见着桌上的温碗,疑道:“盛酒的东西,又拿它做什么?”

王爷爷的孙子病好之后,被送到了牛掌柜那里,不过半年多,深得牛掌柜的好评。竟也教他学着站柜。这小子是个机灵的,又孝敬,难得攒下两个钱都给爷爷送来,便有些好的也不舍得吃,每每偷空溜出来送给王爷爷。偶有一次得了只不知名的雀儿,长的虽然不好看,胜在叫声清脆,听说爷爷的主家有位年龄尚幼的男孩儿,便巴巴的费了一宿功夫编出一只竹笼,将鸟儿送了过来。

柳大娘但笑不语,只是谦逊。

她们一愣。

五娘子的丫鬟面色僵了僵,行礼:“却是我疏忽了。多谢大娘教导。”

欲哭无泪——娘,我没想同情他。纯粹因为坐的不舒服,于是想换个姿势而已,您老多心了……

喵的,夜深……不深人静,你虽带着书童小厮,可你的地盘你做主。时机又逢得太巧,你妹妹消失的也太离奇,不由不让我做他想。

瘦的皮包骨头,人也看着不精神,胆小,别人稍微大点声问话,他都怕的直往后缩。也不知在从前吃了多少苦。

他房里那两个丫头,叫福儿的那个还算老实,也听话,伺候人的事儿倒是一点就通,不用大丫头们费心教。赶明儿叫过来探听探听钱多多的底细。

老夫人笑:“莫谢我。要谢就谢你钱妹妹,若不是她的面子,今日你连残渣都没得吃!”

她点头表示赞同,这点很好。

五娘子的院子不大,胜在精巧玲珑,放了口极大的水缸,那水缸是青花瓷所做,釉面光滑亮采,雕着锦鱼戏水的图案。莲花就从水缸中高高的伸展出来,碧绿莲叶和青花瓷缸映衬着红莲,极为惹眼。

翡翠生的温柔可亲,抿嘴一笑:“我端给林嬷嬷喝,可不是给大娘的。”

王夫人笑道:“前日五丫头还抱怨自打你走了,这临江县再也没得甚么好玩的,敢是你有顺风耳,说着就到呢!”

婆子上前执了她的手,细细打量一番,回头向柳大娘谈道:“原说你是个有福气的,可不就福气到了?”

小五当初落籍在钱家村。也不知那日的兵爷找到他们说了些什么,七爷和户长,七奶奶和户长娘子,都默认了柳大娘的说辞,并为她作证。

柳大娘也迎出门来:“日头这老毒,让小五先进屋喝口水喘口气再说话——这位……兵爷,您是……”

正埋首劳作,忽然间觉得背后发凉,他猛然转身,骇得面无血色。跟了他一路的马车不知何时停在不远处,他竟连一丝声音都没听到。更令人惊惧的是,那马车后面又停了一具马车,竟是比先头那辆更加的精致豪奢。

她盘算着,捅咕钱满山去寻妹夫央个铺子里的管事,从此她也是正经的管事奶奶!不再两腿泥,整日和庄稼打交道,多威风!

摇头。

青龙道:“且看他们将来的造化吧。”

钱多多习惯性于人群中寻找熟悉的人,一眼对上林小五的目光,不由嫣然一笑。林小五也傻傻的咧开嘴,两人目光纠缠,于外人看来竟当真是小儿女互有情意。

钱多多想了又想,权衡利弊,不得不承认他的分析有道理。只得别扭着答应,只是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便沉下脸不肯搭理林小五。

她大窘,跺脚:“三哥哥每每乱说话,看我告诉七奶奶去!”端起木盆自他们身边目不斜视的走过。

钱多多白眼:“你当我白痴?什么迎春,明明是连翘!”

“良药苦口,想来有些道理。”

她笑笑。暗忖,柳大娘交游还真广阔,到处都是故交。

她们两个闹矛盾,孔氏闻风而出,呵斥:“做什么!”

“原来这边也有胡萝卜!”

孔氏咳嗽几声,拉回了她的思绪,也笑笑,没说话,退回到了孔氏身边。

她嘿嘿一笑:“我在村头听人说起,他家要娶新妇呢。”

又因家中没有木材,他和孔近东两个去到钱满山家,偷偷找到钱满山,将来意一说,钱满山满口答应,瞒着刘氏带他两个到山上抬来砍好晾干的木材。

更何况,她家固然穷了,却并非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刘氏恨得牙根痒痒,却不好得罪他。

林小五见状,打铁趁热,又施苦肉计,道:“大娘不知。非是小子挑拨。实在嫂子也不像话。大娘在家她们笑眯眯,大娘若不在,她们几乎要把二妮儿往死里打哩!”

宁可睡稻草,好歹每日翻晒,有股太阳的清新。

老的是位妇人,少的则是个十三四岁眉目疏朗的少年。

林小五看着手中的绣工精美的荷包不知所措。

她却不知,钱多多是宁可挨打,也不愿意挨骂的。

钱多多回首,也大惊失色,连滚带爬钻进地里,假装迈力拔草。

钱多多忙说不用,吃不了这许多,小五不以为意:“坠儿喜欢,储放起来慢慢吃。”

货郎巴不得有人包圆,他好携带家眷也游览一番,当下感恩不尽,听得钱多多推辞,忙推销道:“可不是呢。我这梅卤不是自夸,便放到明年重阳也绝坏不了!”

一面收拾了摊子,羡慕的看了眼并身站立的两人,笑道:“好福气的小娘子,你家夫婿是个疼人的。”说罢挑着担子挤出人群,转眼不见了。

钱多多大窘,跺脚恨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