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果然不愧其‘大户’之称。一路行去,花红绿柳,楼台亭阁。下人忙碌有秩,看得出家风甚好。

那妇人面上皱纹不少,却生的一双好眼,滴溜溜往四下转了转,目光对上她,笑道:

话中满是不可置信。

“马儿万一不听话乱跑可怎生是好?”

自打二妮儿是福星的传言愈演愈烈,上门求亲的人源源不绝。那澜文就是其中不死心的。柳大娘几次三番婉拒,他家好似听不懂人话,每每恬着脸请媒婆上门说和。就连七奶奶都亲自出面,道是澜文他娘看中了二妮儿品行良善——呸,什么他娘看中二妮儿!

议论纷纷。

他道:“可是又有物件要出售?”

小道士掂量掂量,这回可比上两次分量都重。立马眉开眼笑:“哪儿的话呀!欢迎您二位下次再来啊!”

有那知事的,听她话语不善,就不再搭理,顾自转了头说笑。却就有那等嫉富的小人恶妇,一贯和她交好,故意的大声问。

她瘪嘴:“我只拿你当哥哥看的呀,就像是你拿我当妹妹看待一般!”

她掩口笑道:“三哥哥好毒的眼睛——你怎知是孔大哥的衣裳?”

然而孔近东去的五六日,竟又灰溜溜的回来了。众人诧异,细问才知,那推荐孔近东的白先生年事已高,辞馆回乡了。继任者道于理不合,非要孔近东通过考核才能进县学。

钱多多挽起袖子,毅然道:“我来陪你!”

钱多多脸色一沉想发脾气,林小五却不以为意,反而微笑道:“麻烦小哥,这可是沈家铺子?”

钱叶儿没完成任务,心里很不舒服。

忙问:“你家有菘菜?”

钱多多一面在心中撇嘴,一面也照着孔氏素日教导,叉手行礼。孔氏见她礼节半点没错,脸色稍霁。

林小五自知理解错误,也笑:“这却不是大肉饼,该叫小肉饼才是!”

孔氏嗔责:“行端坐正,莫要做怪相!”

住在钱满山家,好歹是门亲,日后若本家逼上门来也有借口。柳大娘那里虽然也算亲戚,然而柳大娘做牙婆的,身份上可就低了一等……二妮儿又有那等传言……

她们没料到柳大娘下定决心,行动迅速。第二日一大早,院外熙熙攘攘的来了一群人。柳大娘也早早收拾好,在外招呼。

他见状,和二妮儿对视,交换眼神,拿定了主意,道:“我倒有个主意,只不知大娘听不听。”

钱叶儿不依,叫声:“嫂子!”

白眼。

众所周知钱二妮儿是哑巴,你让个哑巴开口说话?——虽然他知道二妮儿不是。

钱多多问:“你?”

先前告状的妇人瘪瘪嘴:“没事?等着瞧罢哩,早晚不都有事……”

本该她做的活,刘氏也都派给二妮儿。她又经常和刘氏告状说二妮儿的坏话,看着二妮儿挨打还说风凉话,小小年纪也不知哪里学来阴险的心思,在林小五看来,她竟有些家中从前那些女子的作风,因而很是不喜,面上客气着,只是淡淡的。

一共三间正经房子,钱满山和刘氏住一间,钱叶儿带着巧儿睡一间,最破最小的茅草屋自然是给二妮儿住。林小五这么一来,房子不够分。刘氏想让钱叶儿和二妮儿挤一挤,她却不乐意,嫌二妮儿又脏又蠢。

她不想见到父子母女抱头痛苦却不得不分别的场面在自己面前发生。

她身形瘦弱娇小,看上去精明厉害的紧,焦黄面皮,一双眼睛倒是又大又有神,并不招人厌。

待两个妇人离开,钱家的从地上爬起来,恨恨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我呸,什么东西,也敢在我头上说三道四!”

老夫人和林嬷嬷说了半晌,才轻轻一拍额头:“果然老了,记性差!”转向王夫人:“你是他亲娘,原该和你商量——依你看,钱家的丫头可配得上熙哥儿?”

王夫人恭敬道:“娘看中的人,决计不会有错。”

老夫人很满意她的回答,笑着对林嬷嬷道:“我这儿媳虽然愚笨些,胜在懂得孝敬我。”

林嬷嬷凑趣:“原是老夫人教的好——再者,夫人若是愚笨,我这儿媳可就是蠢不可及了!”

林大娘闻言,轻轻打了自己嘴巴子一下:“叫你蠢的连亲婆婆都嫌弃!”

她的凑趣,惹得满屋子老老少少轻笑。

老夫人道:“虽说是小家小户,她娘又是那么个人——好在人还算机灵,也懂得察言观色,又不比那些个寒门里的丫头,一味瑟缩。青衣道长也只说她好,是个有福气的。依我看,倒也还配的上熙哥儿。”

王夫人也颇满意钱多多,应道是。

林大娘请老夫人的示下,可要把桂花和福喜调到别的院里去。

老夫人道不必,只看她们怎生表现。

林大娘窥了王夫人的神色,小心翼翼道:“桂花重了老夫人屋里桂花姑娘的名儿……”

老夫人漫不经心的摆摆手:“随便改一个。”

她又道:“福喜名字虽然讨喜,却和熙少爷的音重了。若是不在景院当差也就罢了,偏生她分在景院……”

老夫人嗔道:“果然是个笨的!若嫌重了,就叫福儿也罢!”

林大娘赔笑:“我婆婆原说我愚不可及……”

众人又笑。

五娘子所居夏院。

丫鬟笑着通报:“熙哥儿来了。”

王熙十七,生的眉清目秀——大抵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小哥儿没几个不眉清目秀的。然他的眉清目秀又与旁人不同。他是那种带了一点点硬朗的味道,颇有些粗蛮兵汉的影子。

老夫人常说,家下这些个孩子,只他最像他祖父。

王家的祖上其实是屯田兵将出身,立了大功,皇上赏了军功,在临江县安家落户。此后几代都诗文传家,再没出过投军的。唯王熙的祖父,年少叛逆,背着家中偷偷去京师考武举,竟也给他得了十几名。只家中不肯让他去军队,硬是把人拦了下来。

他一生酷爱舞刀弄枪,原盼着儿子能继承所学,谁料生了个儿子是个斯文货——不仅斯文,更加连杀鸡都看不得。最是个心软的。

不死冥王……小说5200

老人家在世时常常感慨,家传渊源,到了自己这里就断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