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着今日见面的情形,老夫人和王氏都格外抬举她们母女,尤其对钱多多,几乎算得上和善过头——她从前出入王家多次,王氏夫人可极少见她,类似这等买卖都交予管事娘子。

当初她也和他们一般无二,头不敢抬,眼睛只盯着脚下。

说着就迎了出来。

她笑眯眯的转身,抓了把草喂给大黄。大黄闹脾气,三瓣嘴将草拱开,吭吭叽叽的表达不满。她叹口气:“幸亏种了胡参。走,我带你去田里吃。”打开笼子放它出来,一人一兔,蹦跶着往田里而去。

柳大娘笑话她:“是怕他赶不及吃午饭吧?”

又说几句,取出几色针线并鞋袜,道是送与她做生辰礼,小五起身谢过。

有的道:“怪道都说钱二妮儿是福星,可不就照看了孔家的福气!孔家只是和她同住一院就享得此等大福,还不知将来她的夫婿富贵成啥样呢!”

牛掌柜迎上:“林小哥,许久不见哩。”

青龙见师兄面色仍旧不好,道:“师兄还在生气?”

“这话怎说的。二妮儿要定亲呢,你这当嫂子的可不高兴?”

她狂点头:“没错,妹妹!你要和你的亲妹子成亲?”想想都呕的慌。

他走近了,目光在木盆中转了一圈,看到件熟悉的衣裳,皱眉道:“怎地连孔近东的衣裳都要你洗?却是无礼的紧!”

孔氏抹泪,孔近东一病不起。

她心疼:“都肿了,好像猪手哦……”

伙计愣了,道:“你认识我们掌柜的?”上下打量,虽然没让他们进门,但态度立刻就转变了。

她才不肯提供情报,借口喂兔子躲了出来。

时近深秋,他家竟是全无过冬准备。

“她便是此间主人。”

他作势要进屋向孔氏告状。

林小五从房后探出脑袋,取笑道:“二妮儿扭脚啦?”

她摇摇头,不太相信。

任凭钱叶儿巧舌如簧,只是不应口。

“我们搬出去住。”他说的颇有气势,斩钉截铁。

钱叶儿面颊飞红,虽害羞,但没有躲开,说道:“那就把给她旧的。”

喵的,这是人肉不是猪肉,你戳着好玩哪?

“二妮儿没和你说是我做的?”她半垂首,扭衣角。

林小五好脾气的笑。

妇人撇嘴:“你好心,倒去劝劝啊,白看着她挨打——还不是怕招了灾祸上门!”

林小五看看一锅稀粥,暗骂刘氏黑心。二妮儿人小力弱,若是不小心烫到又当如何!

柳大娘叹口气:“只要莫打的狠了,随她去吧。”

然而钱家的却不喜欢二妮儿,是个哑巴,又是块木头,针扎一下不知道动,吃的多,又不做活,刚开始还能善待二妮儿,时间长了发现她也不会告状,于是就渐渐的苛刻起二妮儿来。

骡车却停在一处宅院侧门,青石板马路,清扫的干干净净,虽然只是侧门,却足见气派。孩子们都咋舌,又怯生生的打量高砖厚瓦,飞出一角的屋檐,唯独钱多多,震惊的几乎想要捏自己一把。

妇人撇嘴:“解释什么?她自个儿的亲娘都不待见她,除了我给她口饭吃,谁是知冷知热的?就不知她娘明天又能带回多少银子,少了我可不干,死丫头能吃着呢!”

她微微笑:“出身之事,原不是咱们能选择。父母生养之恩大于天。”

五娘子自知失言,忙转开道:“我院中这株莲花,是我家三哥哥特地寻遍了整个州城,好容易才求到一株。别看他是个男子,性格又有些大咧咧,对长辈却着实孝顺,又爱护弟妹的。”

钱多多随便她怎么说,只是微笑。

人家夸奖自家哥哥,她也不好说,对不起,我不熟。

五娘子终究年幼,夸了半晌,她全无反应,既不好奇也没表示倾慕的意思,叫她好生无趣。

钱多多本想问问喜儿如何,但她一直在讲自家哥哥如何如何,身为外人,又是个女子,倒不好太过打听人家小公子的家事。

如是一番后,五娘子认为她无趣,钱多多也觉别扭。看时间差不多,她起身告辞,五娘子假意留了留,她多加推辞,五娘子命人送她出去。

等钱多多一走,五娘子越想越气,摔了茶盏:“好心好意提醒她,可惜是个木头人,针扎不会动!”

又质疑:“娘和老祖宗为何这般看重于她,说她定然是个好的?”

她身边的丫鬟使个眼色,命小丫头子收拾了去,又重新奉上盏茶,劝慰:“五娘子莫要气坏了身子。我看她倒不像木头,反而是个七窍玲珑心!”

见五娘子不解,解释道:“她究竟是位女儿家,又是那样的出身。便再大胆,也万料不到老祖宗和夫人居然能抬举她——此其一。其二么,却是她的聪明之处:五娘子和熙哥儿是至亲,自然没有顾忌。她一个女儿家,怎好陪着五娘子讲熙哥儿的好话?”

又笑道:“平日里熙哥儿在五娘子面前也没少赞孔少爷,五娘子不也是每次都装听不见?”

五娘子一点就通,闻言也笑了。

“原是我心急。”

丫鬟奉上茶,道:“我看她是个有气性的,未必肯愿意做妾。”

五娘子不悦:“她纵是个天仙,难道凭我王家的门户还配她不上?”

丫鬟忙笑道:“我懂什么,不过随口胡咧咧罢。”

五娘子沉吟:“若是因那道士的预言,她倒也有资格做个正室——只是她娘又是做的这行,实在让人瞧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