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氏教了半天,一条攒心梅花络,教她扭得缠缠绕绕,乱七八糟。

孔氏道:“地里没活,我叫他找个僻静地方去读书。”

柳大娘微微一笑:“我去看过,拾掇拾掇,和二妮儿的房子也差不多。”

我这便宜老娘挺精明的啊,咋被这招最简单不过的小技给蒙了呢?

刘氏没想到这一层,经妹子提醒,这才忙不迭的叫声:“我倒忘了!”

今日也是。他在田里劳作,二妮儿坐在小麦田中央,一人高的麦秸为屏障,围出个独特的小天地。小五搬了石头来,她在石头上纠结于锥子麻绳和鞋底。

她吃了几天,却发觉林小五渐有消瘦,又心有不忍——毕竟也是在长身体的孩子,干得活又比自己重。

她溜回院后,装模作样的剁了回儿猪草,刘氏又叫她去烧火。

蹦跳着跟在他娘身后往田里跑。

她今日穿了一身新做的豆绿衣衫,梳着整齐的双鬟,眉目秀美,笑容盈盈,身量苗条修长,年纪虽小,却雪肤明眸,娇美可人,端的是清秀小美女。

她说的有趣,自己先捧腹大笑。钱家几人面面相觑,并不解其意。钱叶儿机灵,率先浅笑凑趣,刘氏也连忙裂开大嘴捧场,就连钱满山都干笑了几声。

心里存了这个心思,柔声问:“你看小五儿怎么样?”

方才劝阻的女孩儿叹口气:“还是多想想自己的出路吧!还不知道能被卖到什么地方去呢!”

就有村中大嘴妇人议论纷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亏得找着了二妮儿,否则柳大娘还不得吃了钱家的!”

“不好不好,掐破了,掐青了!”

他作势要进屋向孔氏告状。

钱多多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孔氏教导,忙连扯带拉,远离危险。

林小五笑意盎然。

自从搬离刘氏,二妮儿日渐开朗,又有孔氏悉心教导,女红厨艺也都一一上手,这才有了正常人的感觉。

只可惜小妹早死,若非因为自己……想起忠心家仆的孙女,自己视若亲人的小妹,林小五不由黯然。

若小妹能活过来,爷爷和小弟都平安快乐,他宁愿放弃复仇,一辈子守在山村,守着亲人们过活……

望着二妮儿死嗔还怨的表情,他攥紧拳头。

有朝一日,漫说一只妆台,就是这天下的奇珍异宝,我都要亲手捧到你的面前,博你开颜一笑!

钱多多可不知他心思百转,因林小五确实立了大功,算计着要犒赏于他,捅捅,道:

“听说邻村郭三家杀了猪哩,不如去割两块肉,我给你包云吞呀!”

林小五先不问何谓云吞,问:“你怎知郭三家宰了猪?又不是冬天,他宰猪做甚?”

她嘿嘿一笑:“我在村头听人说起,他家要娶新妇呢。”

“他家娶新妇,肉就不够使,能卖?”他疑惑。

钱多多眨眼:“偷着卖呗——新娘子家要的彩礼多,郭三娘子想找补回来。”

现时猪肉价贱,还要留着自用,又能卖几个钱。不过是郭三的娘子嫌儿媳妇未进门先败了许多家业,要给她没脸罢了。

婆媳争斗,历来是普通人家不变的主题,林小五恍然。

道:“非节非年,买甚猪肉,也不好吃!”

钱多多恨得牙齿痒痒,只可惜柳大娘把钱财交给他保管,自己只得几个零花。按捺住,劝道:“你打成了家具,要庆祝呀。孔夫人和孔大哥都来我家,也该庆祝呀。”

林小五道:“梁上还有两块腊肉,用那个罢哩。”

钱多多直想叫他葛朗台,鼓着腮帮不满意。

其实林小五早知她馋了,故意逗她而已。微微一笑,道:“什么又叫云吞?”

钱多多比手画脚好一通解释。

林小五恍然:“啊,和浑沌一个样子嘛。”

原来古人把云吞和饺子统称浑沌,他们认为这种吃食没有七窍,所以成为“浑沌”。

他又道:“临安才食浑沌,北方历来不食,你怎知做法?”说到此处,已有犹疑。

并非所有人都能吃得起浑沌,既要白面,又要肉馅,如非大户殷实之家,普通百姓便是一年也难得吃上一回。更何况他们地处北方,更难得一见。

钱多多拐弯抹角的打听,已知自己身处架空朝代,据说国号为宋,却是和自己所知南北宋代都不一样,虽则某些风俗习惯地名相同,却绝非自己所知的朝代。

比方说,林小五和孔近东谈话中,提到如今是知历十二年,她却不记得宋代年号哪个是知历。

好在她并无野心,也不想攀附个名人权贵,无论哪朝哪代,对她而言都一般无异。

林小五问,她胡乱找个借口推搡:“从前娘亲听南人说了,做给我吃过一回。”

柳大娘东奔西走,接触的人面广,倒也在情理之中。

林小五不再追问,应了明日去邻村买些猪肉回来。

她兴奋,计划着用些什么菜馅,又什么调味,叫林小五好一通笑话。

第二日,到底缠着他,一同去了邻村。

临行前,孔氏叫过她去,嘱咐了一堆不说,又嫌她打扮的不行,找出了几件颜色鲜亮的衣服,重新扎了小辫,特特开箱取她年轻时候戴的一朵宫花,抚摸半晌,道:

“我也没好玩意儿送你,虽然款式老了些,好在料子还是上好的,你且戴着玩罢,等回头看了新鲜花样子再重新改改。”

她心中叫苦,但孔氏话说在前头,不好拒绝,只得任凭她把一朵大红花给自己簪在鬓边。

孔氏叫她在水缸前照照,心理年龄二十几的钱多多苦笑。

红配绿,大红花……

她被孔氏折磨半天才放出门去,孔近东和林小五在院中等的不耐烦,见到她,却是一呆。

柳大娘常常捎些鲜亮布料给她,只是从前都被刘氏找各种借口,要么给钱叶儿做了衣服,要么就留着当嫁妆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