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大队人马之中,不知一股什么强大的力量,愣是在万千人中开辟了一条大路,死伤无数,灰烟四起,那一股力量经过的地方人群朝空中散开,统统四肢离体再重重落下。

“印瞳的军队都欺负到朕的头上来了,你还在这里死守城门!开城门,带着军队杀出去!”卫疆旭一张硬朗的脸倒有几分武官的模样,只是先祖打下来的基业根基稳扎,从小也没什么历练,治国之道虽头头是道,对战事的情况却不太清楚。

本身他这次出来没杀一个人,就已经吃亏了,怎么已经离那大胡子越远,心里反而越不踏实。

他是贱么,不然为何此时还要想着那个人?他心狠么,否则全家皆因那人而死他竟然还不怪那人。

沙华也知道万杰雄认出了自己,稍微一个慌神,万杰雄竟然没有冲上来,反而是皱着眉头站在原地看着他,随后说了一句:“南秋风没死。”

说到另一边,已经到达漠南境内的沙华和南秋风身上都染了些风尘,南秋风伸出手,用袖子擦了一下脸颊,看着沙华那波澜不惊的脸上也蹭了不少灰,笑了笑。

狸儿看着印瞳,他也只是猜测,可他和印瞳在一起,永远都是猜测,他需要知道的印瞳才会让他知道,而印瞳不想让他知道的,他也永远都猜不到。

“大胡子你都满脸是血了还担心我?!”凤炙有些不屑,眼神朝司空傲眼角边的伤口看了两眼,见着不深,便挥了一下火红色的袖子:“他们谁靠近的了我凤炙!”

锦缎绸布做成的帘子垂下,一阵风吹过,那帘子被吹起,只见一抹黑影飘过,似有似无,原本躺在床上还安然睡着的人猛的睁开双眼,看到来人的身影背对着光线站在他床边。他一怔,没想到这人竟然会来,他刚要下床,那人便一个手势让他别动。

江仇眼前一片黑,眼睛已经失明了,耳边也渐渐失聪,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消失,心跳即将停止。爱这个字能牵扯人的一生,他不敢说出口,满腹的爱,就陪着他一起下到地狱吧,他死了之后,小饭身边有司空傲,有胡亥,有离先生,还有他最爱的主子,多好……

印瞳手中的鞭子缠住那人的剑,他伸出另一只腿直接踢在那人的腹部,整个人在空中旋转一圈,带动手中被缠住的剑,压在那人的脖子上,生生割下了那人的脑袋。转身回到马背上,印瞳松开勾住的缰绳,转而用左手拉住,黑马再度长嘶一声,他挥动手中的鞭子,撒掉沾染在上面的血迹。

胡亥猛的点头,哭的气也没喘稳:“好,好,只要老大你不要我的命,只要老大你还肯让我跟在你身边,怎么都好。”

“叱!”江仇吐了口嘴里的痰,这仗要是打丑了,回去又要被小饭给笑话了。

“嘿,找到了,可漂亮的一块玉,你瞧瞧,瞧瞧,晶莹剔透,在月光下还发光呢,快看!真漂亮,肯定值不少钱。”店小二满嘴脸的贪婪,那玉块的确晶莹剔透,莫约一指长两指宽,上面刻着二字——秋风。

“他怎么了?!”听到凤炙,司空傲没来由的一阵紧张,还未等侍卫开口,他便不耐烦的推开侍卫,大步地朝凤炙的方向走去。

印瞳松开口,在狸儿的锁骨处留下一点不大的红痕,两天便可以散开的轻度。

奇怪的是每一次摄鹰王战胜,驻扎的营地就会往前,逼迫上官靖退后,而上官靖战胜,摄鹰王的部队主动撤退,形成名义上上官靖战胜,实际却没有多大改变。这样的情况,在第三个月的月初,连悦华发现了,并且叫来了上官靖,两个人在营帐中私下讨论。

次日,那个重伤的人却比连悦华他们两个更早醒,不过他像是认得那人似的,也不站在连悦华身边,而是坐在那人身边,笔直的,即使身上是伤。那人醒了之后,看见他一笑:“可算是又醒了。”

“狸儿。”

“那你还不知声。”印瞳倒是一派悠闲,靠着椅子上与狸儿对视。

怕,又怎样?所以才让狸儿留下,他印瞳的命,现在来说比什么都重要,漠北统领在手,一路杀到漠南,他就什么也不怕。

印瞳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后一笑,笑的事不关己:“其他人牵绊什么我不管,我只知我牵绊所在乎的,若也有牵绊你的事,何不试着去放手,若放不开手,又何必在乎是否牵绊自己。”

这么一说司空傲的确停在原地,睁大眼睛安抚他:“你,你别想不开!我知道这都是我的错,我没想过不负责任,如果……如果……”

两百年前他帮着卫鉴夺得大漠,却伤害了这个从未见过面的人,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注定在他帮了卫鉴之后,间接害死了印敌,也注定在卫鉴成功的两百年后,他要帮助印瞳夺得大漠。

凤炙吸了吸鼻子,埋在肩膀下的脸被头发遮住,一双还带着眼泪的眼睛瞬间凌厉了起来,右手一挥,从指间发出了几根毒针,还好司空傲将衣服给了他,摸到了毒针还不毒死你!

再多挣扎,再多怨言,中了钟情之药的人,怎么也听不见,这边且不说,待看另一边。

随手一挥:“我要睡觉了,不和你说了。”

……

或许等到有一天他愿意说了,那个时候他若问一句,自己也不介意将两百年前的过往说给他听。

屏风后头,躺在水桶里正开心泡着澡的凤炙听到一声尖叫,笑容更加深了,伸出手从桶里招了点儿水到手臂上,那只浑身通红的蝎子从他的颈脖后面爬上手臂,与白皙的皮肤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位爷……”站在门口的小官话还未说完,那年轻男子便从袖中掏出了个通体剔透的玉佩,碧绿的玉佩上没有一丝瑕疵,上面浮雕着两个字——上官。这个姓在漠南说出来几乎可以呼风唤雨,到了漠西也不例外,眼尖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眼前的人来头不小。

自己没有地方可以去,只好回到印瞳给自己安排的屋子里,远远的就能看见沙华坐在高高的屋顶上,一边喝着酒一边吹着冷风。他一直以来也都是一个人,从未对谁打开过心扉,难道他不孤独?或者他和以前的自己一样习惯了孤独?

凤炙看人还好好的站在这儿完全没有倒下的样子,微微皱起眉头,怎么回事儿?这个人就算是再绝世的高手,碰到自己两次就算不死也应该重伤倒地才对,现在还生龙活虎的站在自己面前,难不成他的功力强大到无法想象?

“坐下,喝茶。”

“我,我早就想开了。”小饭反口,眼神瞧见了身后跟着司空傲还有黄臻的印瞳朝这边走来,给了江仇一个眼神让他别再提这个话题了,便站起身来:“主子!”

从印瞳会对他笑,会和他开玩笑,会给他起名字,会把他逗跑。

“主子你……”司空傲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沙华便拉住了他的衣袖,让他不要开口,两个人一个施展轻功,一个骑上了马离开。

“大冲,官兵查来了,赵方赫和胡一柄刚死黄臻就知道我们的老窝,赶快让弟兄们撤离。”胡亥走到厨房对着密道口就喊,方大冲探出了一个头:“早听到你在外头和那家伙说话的声音了,俺已经让弟兄们撤离了。”

印瞳端起了茶杯,呵呵一笑:“我又不是什么病秧子,不至于这样吧?身体好多了,小饭你就别太心了。”

“主……”小饭刚想开口喊他,便感觉周围的气氛都不对劲,干脆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就这么抬着头看着印瞳。

拉着在场的几个人,看了一眼满是愧疚的黄臻,也将他一并拉出去了。

被关在了院子中的胡一柄气的脸色都变了,刚好的伤此时又在隐隐作痛。

那就叫狸儿吧。

有的时候一些经历就像他下的这盘棋一样,到最后是谁输赢都不重要,因为途中就已经结束了。所以他离开,一离开便是两百年,两百年来他游历人间,幻成各种模样,书生、医师、商人,却没有一个身份能真正满足自己。

“好啊好啊!”小饭一个开心,差点儿摔一跤,还好胡亥在旁边扶着:“你什么都说好,傻得路也不会看。”

司空傲凑近看了一眼,是只小蝎子,沙漠中看见蝎子是常有的,只是他从未在天涯客栈周围碰见过,不在乎的随手将蝎子给弄走,开始打扫。

那只狐狸……

司空傲对印瞳的第一眼印象就不差,有人会用正常的目光看自己,愿意留下自己谋个生路就是好的,为了印瞳,他当然不惜一切。正如印瞳所说的那样,他是个彻头彻尾的老实人,谁对他好一分,他就对那人好十分。

“多谢啊,这位大哥怎么称呼?”就连声音也阴阳怪气的,沙华看也不看他一眼,反正任务完成了,刚想纵身朝窗外离去,就听见司空傲一声:“小心!”

“他们还没发现。”靠在门边的沙华开口:“刚才进来的是吃饭时候打人的,身上带毒。”

“老大,他,他要是告诉官兵可怎么办啊?”小饭口气中急躁着让在场的几个都笑了起来。

黑鹰便是漠北最让人头痛的马贼头子,据说黑鹰带领的马贼阵仗大着很,每次出没的人数都不一样。他之所以叫黑鹰的原因还因为不论他去哪儿,头顶上都跟着一只巨大的黑鹰,如同鹰王一样,脖子上还有一圈白色的羽毛,远远的就能听见鹰鸣。

“我知道……我知道。”

一声声喃喃淹没在黄沙中,这一片金色,两抹身影紧紧贴在一起,一个青灰,一个淡黄。

此生最痛苦的,莫过于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而那人明明也同样爱着,却不能相守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