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先生言重了。”牛老二说,“小侄是实心实意推举曲先生,愿听曲先生吩咐。”

我曾把以上这两类人取名叫诗歌型人和小说型人。一般诗歌型人都外露,把自己的血往旗帜上涂或往墙上书写,自命不凡要当别人甚至这个世界的良心,渴望燃烧成精灵涅槃为天才。小说型人心志都深奥,善于层层伪装,把目的装在自己衣袋里深藏不露,自认为是要左右社会甚至要创造历史,渴望修炼成智者渐悟成圣人。

“不慌不慌,”曲先生诚恳他说,“事不大,吃过饭再说。”

“看不出你人小性恁刚烈。你哪村的?”

“就理那小长工。”

说白了,曲太太说服水草,是曲先生安排的走过场。但走这个过场并不多余,曲太太由于全身投入说服工作,使她忘记了接受水草的忧虑。听曲太太劝说,水草像考生进考场之前,又在别人辅导下复习了一遍功课。这就使新的家庭结构形成之前,每个人都摆正了自己的位置。这就给未来的家庭结构,营造出和睦的气氛。形式融化进内容里,成为内容的一部分。所以我们可以说,在许多时候,形式本身就是内容。

“男人喝醉了酒,酒疯酒疯,喝醉了酒的男人就是疯子,人疯了什么事都能干出来,这不能怪他。”

她仍然哭泣着。她在等待曲先生解释时的这种哭泣继续叙述着自己的委屈和怨气,但她只是觉得委屈,却委屈不出道理来。她弄不明白怨她还是怨他。她迫切需要找地方放下这委屈,像手提一件东西转着找地方放下来,这个地方就是曲先生的解释。

这时候曲先生才压到她身上来。她的心跳到口里噙着,怕掉出去。她觉得男人那东西像一柄刀,向着她伸过来,一刀就把她杀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