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潞的叹息还在心头回荡,一只温暖的手伸了过来,抚住婉潞的脸,手掌厚实,十指修长,这是丈夫的手,一想到若真的从此认命,这双手就去抚向别的女子,婉潞的心里泛起的思绪连她自己都理不清楚,但不管是哪种,没有一种是甘愿的。

这里也打扫好房屋,想着当了那么多的人面前求情,月太君再拗的性子也会答应了的,老姨娘一辈子住在小跨院,临老也让她舒坦舒坦。谁知左等也不来,又等也不见。遣了下人来问,才晓得月太君这里一直没有散,这次不成就再没有机会了,在屋里团团转了一番,拿起酒壶往嘴里倒了酒,借着酒劲这才往里面闯。

绣的度就变的很慢,绣了一个来月,也不过就绣好三丛牡丹,瞧这度,要绣到今年年底去呢。苏静初来瞧过婉潞几次,每次来都见她在绣,笑着道:“六婶婶是有耐心的人,我做双鞋还成,绣这样精细的东西就不行了。”

婉潞次日起床刚梳洗好,正预备去给楚夫人问安,董妈妈就带着个丫鬟走进来。估计这就是李妈妈的女儿李度娘了,婉潞心里下了判断,手已经搭在春燕手上准备站起来。

已是五月天,门窗全都开着还嫌热,被他这样抱住婉潞却半点也不嫌热,只觉得要抱的更紧才能解了心头的火,嘴里没答应那脚已经跟着他往床边走去。刚到了纱帐后面,春燕的声音在门边响起:“禀六爷,老爷命你到前面陪客。”

李妈妈回身见董妈妈脸上的笑容虽然温和,但怎么都能读出点笑里藏刀来,脸上的惊诧一闪而过,笑着回话,董妈妈又邀她到下房里坐着,主人家不在,做下人的坐在上房成什么规矩?

男子们都散去,月太君打个哈欠:“大媳妇,你带着你媳妇去别人家走走,认认门,这总是赵家的人了。”楚夫人起身应是,大奶奶潘氏已经笑道:“老太君,婆婆还有旁的事要忙,不如我带六婶婶去。”月太君嗯了一声,婉潞已经站起,陈氏走到婉潞跟前:“六婶婶,我们走吧。”

婉潞还有些不放心,仔细瞧了瞧,见他果然老老实实转身面对着墙,抿嘴一笑掀起被子下床,拿起放在凳子上的中衣胡乱套上,这才对外喊道:“进来吧。”两个媳妇模样的人应声而入,一个手里提着壶,另一个还拿着盆。怎么赵家清早起来洗脸水是提进来现倒好?

说着亲自把箱子打开,里面东西分门别类,都用纸包着,婉潞拿出一包,打开一瞧是人参,再拿起一包就是药材,等到第三包婉潞就不认得这是什么了。等婉潞又打开一包,见还是不认识只晓得该是药材,拿在鼻下闻闻:“舅舅,甥女知道您是做药材生意的,但这些药材到底是什么?”

连容颜都变的圆润,说话时候脸上也不是少女时候的甜笑,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雍容的气度,瞧来他过的极好。只有听到方举人和朱老爷说了句什么,她回身白了眼方举人,这动作倒带有丝娇俏,让婉潞见到她少女时的影子。

朱氏也不免俗地大操大办,请了七七四十九众僧人连做三日道场,在门口施粥半月,乞钱的人大的支一吊钱,小的支五百。lovexs网站9-9-9lovexsc-o-m。族里的人就更不必说,每家除了散福的东西,还有白布三丈,银子二两。

朱氏听的一笑,一百亩地,一房家人,别人看的有天大,自己心里能值什么?不过朱氏面上还是诚恳之色:“贤侄,你如此做事,足见你为人公道,这一百亩田,一房家人我也不收回来。”继宗一愣,朱氏款款又道:“这一百亩田就放在公中,做了祭田,日后族里谁家孩子要上学的,就从这份收益里面拿出来,有孤寡的,也用这钱,生前奉养,死后葬入,还有结余的,修桥架路这样的好事也不可不做,再有多的,一年再买个一两亩地,时日长了,积的多了,也是一份长远产业。”

猛然听到女子的哭声传来:“我不活了,我今日就打死你这个老狐狸。”接着一个人就扑过来,和寡妇扭打在一起,扑上来的人是七太太。寡妇上门时候,她虽假装不知,但还是忍不住走出来听听,谁知竟听到这样一句,顿时觉得心肝俱裂。

为我好?婉潞的眼虽然看回来,但眉头并没有松开,吴妈妈脸上的笑容再不是平时一样,而是含有一丝安慰:“是啊,姑娘你想想,你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这些事只该听,不该去管,况且,”

杨妈妈看一眼夏妍,夏妍用手指比个三字,又努一努嘴,看来是今年侯府的年礼多了。朱氏已接过单子看了看,侯府的年礼比去年送来的还要多了三成,朱氏嗯了一声,抬头时候夏妍已重新站的笔直,朱氏想一想就吩咐她:“去告诉大姑娘,就按以前的例把年礼送到侯府。”照了旧例?杨妈妈唆了一下,夏妍已经接过单子退了出去。

一想清楚,新娘子开口道:“各位婶婶,你们说的是,这事总要我爹娘做主,我既进了平家的门,拜过天地就不是那样说走就走的,今日也晚了,等明日请了我爹娘来,婆婆能说出个道道来,随你去休。”说完新娘子站起身往外走,曾大嫂愣了下就追出去。

朱氏在里面听着好戏,此时除她之外,别人都出去劝说,想不到这新娘子,就是有手段,只几句就把本不利自己的局面扳了回来,四太太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外面还在吵闹,朱氏已不想听了,用手掩住口打个哈欠,这些争吵真是无趣,续宗也该下学了,不晓得今日又学了些什么?

婉潞停下针线,含笑不说话,朱氏摇头,杨妈妈摸一摸她们面前摆着的茶,对旁边的丫鬟嗔道:“你们都是在闲站的吗?姑娘和太太的茶都凉了,也不见你们换换。”丫鬟忙把冷茶拿走,倒了两盏热茶上来,嘴里还笑道:“妈妈,是你讲的话惹我们笑,不然怎会忘了倒茶?”

朱氏差点被她这话逗笑了,身子往后微微一靠,眼里带了笑意问她:“那子女事父母,如事君王,有劝谏之责,大姑娘博览群书,难道连这点都忘了。”婉潞身子一抬,刚要说话又矮了下去,朱氏继续道:“难道大姑娘还当我这个继母非母?”

这水来土掩的做法,让四太太再说不出一句话来,嘴巴又大张起来,朱氏也说的口渴,喝了杯茶瞧着四太太:“怎么,四嫂觉得这法子不好?”四太太叹气,还能说什么呢?自己想说的话全被堵住了。朱氏露出一丝冷笑,但很快消失:“既如此,四嫂你是族里的长嫂,就由你去说吧。”

朱氏上只戴了一支点翠金钗,上面的珠串已经被拆掉了,身上也是素服,脂粉未施的她看起来平和许多,听了这话,淡淡一笑:“四嫂这话说的,我们本是一家人,本该多来往的。”四太太心里一喜,果然这女人没了丈夫,说话就没有原先那么硬气了,不自觉地把身子挺的笔直,要摆出个长嫂的样子来:“六弟妹,你进平家的日子浅,原本和我们不亲热些也是常事,以后就好了,我们要多来往。”

婉潞抬起头,她眼里并没有朱太太预想的泪水,站起身轻声地道:“甥女谢过舅母。”朱氏已经弯腰对沉默不语的续宗道:“以后遇到这种事情,要先来告诉娘,你虽是做弟弟的,但平家要靠了你撑门立户,哪能让姐姐受气?”

“姐姐。”随着孩童的声音,续宗扑进婉潞怀里,身后跟着个丫鬟:“小大爷,您慢点跑,别摔了。”见到婉潞忙行了个礼,婉潞先把续宗跑歪了的帽子理一理,这才笑着对丫鬟说:“续宗就在我这,你回去吧,和太太说,等会我们姐弟一起过去吃饭。”

李三老爷见了如此丰厚的馈赠,那脸已经烧的像块红布:“这使不得,我来这一趟,都没带礼物,连奠仪都没备,哪敢再收这些。”婉潞是个聪明人,这两日的言行下来,已经看出李家的家计只怕早已艰难,不说别的,李三老爷身上的这件白绸道袍,袖子处就有磨损的痕迹,哪家世家公子,会穿这样一件衣衫?

婉潞住的地方就在朱氏上房后面,走廊尽头,有一道小门,从那里转进去,过了个小小巷道,一道月洞门里,就是婉潞住的院子。

说着又是一阵大笑,婉潞的脸都气白了,没想到这几个人还是劣根不改,不过也想听一听舅舅怎么说,看舅舅会不会骂他们?李三老爷的声音和对婉潞说话时候那种透着亲热不一样了,此时听着有些阴冷:“哼,这女子,一看就不是那种好妇人,不过我听说她哥哥是这附近的富,若是惹恼了?”

最后一句已经是刺着李三老爷了,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朱氏用手理理袖口,站起身来:“那就这样说好,三老爷要挑那天走,告诉我了,我好预备。”说着朱氏就要带人下去,李三老爷叫住她,朱氏转身:“三老爷还有什么事吗?是不是嫌下人们服侍的不好,那就告诉我,我好去责罚。”

这位吴妈妈要说起来,只有四个字,不动声色,上次婉潞吩咐下人们把族里那些人打出去,还怕吴妈妈有什么话说,谁知吴妈妈连话都没说,还是婉潞问起,她才淡淡一句,事又可为又不可为,既是可为的事,又何须多说?

说到后面一句,李三老爷的脸已经板起,婉潞不由分辨道:“舅舅,那日族里四伯他们想把太太赶走,还要过继个人过来,那置续宗于何地?”李三老爷的脸板的更紧了:“婉姐儿,所以才说你是小孩子不晓得这些事情,族里的长辈做出的决定,你做小辈的只有听着的,过继个年纪大的来顶门立户,这也是常事,谁说有子就不能过继了?况且这种事情,哪是你一个内院没出阁的女孩能管的?”

明白,虽想要留下,但朱氏的话又不得不听,只得起身行礼:“是。”又对李三老爷行礼,这才带着人退下。

说着婉潞抬头看着朱氏,朱氏的心里不由漫上酸涩,那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她的额头:“傻孩子,哪有人想找斥责的?”婉潞听出朱氏这话和平时有些不同,少了些礼仪,多了份亲热,那头又靠回朱氏的膝盖:“算来,从娘去世到现在,快十年了,没这样了。”

方才说的是老太太,此时又变成赵家大太太,朱氏心里明白这事定是老太太在背后说了什么,也曾听过有些老人上了年纪之后,不似年轻时候,反而脾气暴烈,想来赵家老太太就是如此。

婆婆见退亲不成,索性要照了习俗,娶婉潞过门,这娶荒亲的是有,但多是穷人家出不起嫁妆,或者家里少了主中馈的人的时候才用的权宜之计。平常时候,别说这种富贵人家,就是稍殷实点的人家也不做这种事情。

朱氏这话对婉潞也是个安慰,想起当初爷爷没去世时候,娘带着自己出门应酬,曾在别人家见到的那个面红唇边的小孩童,婉潞心里不由泛起一丝羞涩。赵家是极体面的人家,不似那种暴之家,定会信守承诺,娶自己过门的。

七老爷也在那里嚷:“是啊,六嫂,四哥这番美意你就收了吧,别觉得不好意思。”朱氏只觉得五内都有火,强过继子的事也有,不过都是些有女无儿的,哪有明明有儿子还要过继的。

朱氏压了又压,才把心中的那股怒火压下去,按说这样轻慢,是不该让他们进来的,但日后又要仰仗他们,刚要说话,已经听到婉潞道:“杨妈妈,你出去告诉那两位管家,等明日七爷到了,再到灵前磕头上香不迟。”

董妈妈送走太医回来见了她这样,脸上的不屑之色更重了,把一包药丢到她枕头边:“这是奶奶赏你的,说看你勤勉,不过你现在这样也不能服侍奶奶了,现在晚了,明儿我再找你娘过来让你搬出去吧。”说着董妈妈就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看这里看这里,作者有话说不要错过

度娘想骂婉潞几句,偏偏婉潞做的又挑不出一丝半丝的错,只得捶着枕头哭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就随李妈妈走了,临走去给婉潞磕头时候,婉潞还赏了她十两银子抓药,还对李妈妈笑着道:“李妈妈,度娘是个勤快人,只是身子弱了些,等她身子养好了,也该给她寻门好亲事,到时我再给她添妆。”李妈妈除了唯唯应是再说不出旁的话来,现在就算想去搬弄口舌,婉潞做的人人都是看的见的,又有谁信呢?

感觉我家女主露出一点腹黑的本质来了,对手指,会不会有人认为女主太那什么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