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禄知道皇帝心情沉郁,只好“嘿嘿”干笑了两声。

傅素心凡事都顺着她,点头笑道:“是是,走吧。”

双痕也有些默然,点头道:“娘娘,累了就歇息一会。”

慕毓芫自花藤小几上取过木樨清露,浅浅饮了几口,转过身笑道:“是皇上非要臣妾说的,答应不生气,难道现在想反悔不成?”

谢秉京瞧他伶俐便顺手打赏了块银子,小伙计喜孜孜的跑下去,却听旁边一名行商客道:“咱们辛辛苦苦拼命赚钱,说到底也还是命苦,比不得人家生得好女儿,一家子都跟着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傅广桢清了清嗓子,细细回道:“先前朝廷将藩王们的爱将留驻京畿,原本就让他们心里窝着火,此刻派人下去难免会遭到不测。到时候,藩王们随便找个借口,什么流寇匪徒之类,皇上又能拿他们如何?因此,莫若让妥当的人自地方上京,沿路一气细查过来,方才是上上之策。”

明帝再次将他打量一番,年纪上似乎自己相仿,举止不卑不亢,虽然身着朝服仍透着些许洒脱之意,在上微笑道:“凤卿不必多礼,不过让你进来说说闲话。前几日中秋宴席上,你那身手着实让朕吓了一跳,若非亲眼相见实在不敢相信。”若在往常,王伏顺必定会凑趣几句讨皇帝欢心,如今只是默默站立于一旁,低眉顺眼的反倒显得有些木讷颓丧。

海陵王笑嘻嘻道:“皇兄,出去便知道了。”

此言一出,那边琵琶声不由略顿一下。杜守谦神色倒是平静,问道:“皇上,还在为天清江刺客的事烦心?”

另一人站起来相送,凤翼看着那清瘦的背影有几分眼熟,待那人转身往楼道走近方才吃了一惊,焦黄干瘦的面容再不会认错,乃自己的二师叔——邓维!当初这位师叔因为替朝廷要员杀人,掌门师傅一怒之下将其逐出师门,没想到他隐匿多年后居然又重出江湖,或者说是多年来一直秘密行事。

慕毓芫轻声笑道:“做什么鬼鬼祟祟的?”

“落花已作风前舞,又送黄昏雨。晓来庭院半残红,惟有游丝,千丈袅晴空。殷勤花下同携手,更尽杯中酒。美人不用敛蛾眉……”伴随着琵琶清减的珠玉声,蝶姬清澈若水的歌声叠叠送过来,婉转起伏好似一缕林间小溪水,让人浑然好似进入山间幽谷一般,几欲忘却此身所在何地。

慕毓芫甚是平静,淡声道:“嗯,也算是吧。”

凤翼往帐篷外瞧了瞧,回头微笑道:“听说公主跟着你出去,怎么没见回来?她虽然莽撞些,你该不会扔下她不管吧?”

大公主有些迟疑,最后还是点头道:“是,儿臣聆听慕母妃教导。”

正巧王伏顺一溜小跑奔进来,倒是刚好给二人解了围,抹汗急道:“皇上,宫外传来消息说董侍郎旧疾突发,太医赶过去也没来得及,已经殁了。”

随着皇帝一声令下,彩台下“咚”的一声鼓声响起,各色龙舟顿时犹如离弦之箭冲出,江面上顿时被激起层层雪白的水花。龙舟上的水师精英们皆奋力划桨,数十条彩色龙舟你追我赶,在金光碧水中显得格外的波澜壮观。彩台上的帝妃们看的兴致高昂,沿岸军士对着江心呐喊助威,鼓手们更是将鼓声敲打得震天作响,整个龙舟赛的气氛逐渐被推向□。

“我到底有什么不好?”

“好,你下去预备车辇。”明帝整理了下龙袍,径直走到格架后的书案旁,俯身轻轻抱起慕毓芫,“走罢,起驾天禧宫。”

“我不听,我不听……”乐楹公主捂住自己的耳朵摇着头,晶莹剔透的泪水破框而出,“你们都是唬我的,你们都不管我……,你们只知道什么江山,什么功名,还有什么朝廷大事,这些我都不想听!”

“皇上,皇上……”殿内宫人早已经退的干干净净,只余下王伏顺贴身侍奉,只是他如何能劝阻那愤怒中的帝王。

少时,只见文绣领着人出来,“皇后娘娘有旨,召宸妃晋见。”

“正是。”王伏顺悄声道:“乐楹公主是皇上最疼爱的妹妹,她对云琅一片痴心,皇上岂有不知道的?云琅年轻难免犯错,只要皇上和宸妃娘娘好生教导着,今后自然明白懂事,历练几年就可替皇上分忧。另外乐楹公主终身也有所托,皇上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徐贵人冷笑道:“宸妃娘娘,是要偏袒这奴才么?”

“宸妃娘娘福泽深厚,上苍感念皇上诚心,也必定会而庇佑她的。”谢宜华见皇帝神色稍微安定,又请示道:“臣妾不恭,这棋还是改日再下吧?”

文绣忙点点头,“是,娘娘当心些。”

“云琅,云琅!!”凤翼的声音自马后传来,追上前道:“我们一直在河边走着,沐姑娘必定还在这边,况且陆海青已派人出去查看,不如往难行之地寻找。你且别慌,她不过是个弱女子,断然不会去太偏僻的地方。你好生想一想,你们平时常去哪里?沐姑娘可能是在附近走失,寻起来应该更容易些。”

“皇上是耍赖,佑祉哪里能听得懂?”

“娘娘,怎么了?”

“娘娘,不如叫嫔妾小字。”话虽然是商量口吻,偏偏谢宜华用平淡语气说出,倒有几分不可辩驳。

“朕等太久,真能不着急?”明帝抬头笑了笑,又道:“祉是幸福的意思,这个孩子是咱们的第一个孩子,就叫做佑祉罢。朕要亲自抚育他,宠他、疼他、关爱他,将来必定是最出众的皇子。”

“没事。”慕毓芫微笑着,缓缓转过身去。在遥远的北方,同样湛蓝天空下,身在青州军营的云琅,此时正在做些什么?

殿内正在纷乱,却见陆才人领着小太监们押人进来,敬妃大惊失色,五花大绑的正是沐华宫的小宫女墨玉。陆才人上前行礼,回道:“臣妾听说出事,正要赶过来就撞见墨玉偷出宫门,方才从她身上搜出这个瓶子,特来交给皇上查看。”说着,冷冰冰瞥了敬妃一眼,又慢慢侧开目光。

明帝笑道:“你喜欢看,那就再换一个。”

“将军,那怎么可以?!”副将不肯,策马挨近过来。

待众人出去,吴连贵忙问:“娘娘,可是病得重了?”

慕毓芫心中自然替云琅高兴,加之上午的事,也不好太拂了皇帝的兴致,也是端酒饮尽

敬妃捡了几块小点心递给徐婕妤,对她笑道:“妹妹如今是头一胎,多活动一些也好,将来孩子也是活泼可人的。射鸭是最有趣的,妹妹要不要玩上一玩?”

紫汀刚走进殿门,就听喜道:“啊呀,是云少爷!”

双痕低头系着披风,轻声叹道:“皇后娘娘如今身子不适,也不能常去下棋,若是昭陵郡主在宫里,也好陪娘娘说解解闷。”

汉安王府大殿中,王伏顺高声宣读圣旨。皇帝将税目案交托冀、洪两州刺史,还说不必因老汉安王有所顾忌,万事以国家社稷为重。汉安王府也因涉嫌案子,故而被御林军驻扎看管,府中人等均不得擅自出府,圣驾则于今日申时回京。

“皇上……”王府侍卫疾步跑进来,禀道:“启禀皇上,冀州刺史、洪州刺史得知御驾亲临,特只身前来探望,现在正在汉安王府外等候宣诏。”

慕毓芫点头道:“外头冷,进去里间再说话。”

筵席设在汉安王府后花园,虽比不得御花园规模宏大,倒也是精致可赏,九曲十八回的连廊过后,豁然出现一汪人造碧湖,湖上的八角宝亭极宽且四面环水,只有一条黄竹小桥通向亭心。湖面上是新绿一碧的连天荷叶,金光下一池碧波粼粼,菡萏柔摆着宛若仙子翩翩起舞,荷叶深处泊着一叶小舟,几名女伶正手握玉笛吹奏,笛声裹着水气向上幽幽散发。

明帝思量片刻,问道:“谢宜华?就是昭陵郡主?”

深山新雨后,山间到处弥漫着湿湿的水气。林中鸟儿叫声清脆婉转,一层层朦胧薄雾笼罩树枝,树叶青翠欲滴。“啪嗒!啪嗒!”树叶尖上水滴跌在青石路上,原本灰灰的石板路被润得发绿,四处皆是生机勃勃。栖霞寺并不算太大,慕毓芫原本只是闲走,不知不觉中竟走出后门。正想折身回去,却见不远处树林里坐着两个人,仿佛正在石桌上下棋,一时好奇遂走过去。

“宓儿,好些了没有?”明帝走到长榻边坐下,神色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