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会儿吴二姐才隐约觉出味来,当年吴老爷说要她管家,其实就是在吴夫人跟前把着一扇门,挡着她这个当娘的伸手去捞敬泰碗里的。可出了院子门,没个男人帮她,她是两眼一摸黑。往实在里说,段浩方也不是个能依靠的人。所以吴夫人临走给她拼命塞钱也是这个道理,知道那些外头的东西都是虚的,说是她的,可她能不能真握在手里却是另一回事。

刚起来实在是一点也不饿,吴二姐只觉得整个人都钝钝的,肚子脑子什么的都没反应过来。可也知道这一会儿忙着梳头穿衣打扮根本就再没时间了,点头叫红花使人端早饭进来。

吴夫人冷笑:“这个老婆子就没安好心!打量谁不知道似的?她不就是想把每一房的长子都抓在手里吗?以为这样就能把家攥在手心里了?哼!作梦吧!”

兰花这回可机灵,连忙推开笑道:“这是哪里话?日后都是一家人了。棉花是个有福的才有妈妈这样疼她的好姐姐,我可真是眼气!妈妈不必再说,过会儿这边差事了了,妹子我领妈妈过去!”

一屋子的婆子都躲着她,掩面又是嘲笑又是嫌恶。

段老爷又小声说:“这吴家姑娘过门后,小杨姨奶奶的事就瞒不住了!她要是哭闹便罢,她要是忍下来了,你平时也多顾着她点!这事说出去是咱家丢人!”

小杨姨奶奶想,这事不能靠段夫人,还是要靠着段老太太给她做这个主!她就一门心思想给段家老宅那边递个消息,可身上本就没多少钱,不管是在段家老宅那边还是跟段浩方回了这里,她都没攒下多少钱。前来投靠段老太太的时候,家中本就没给她留下什么金银,平常过日子吃饱喝足还没什么感觉,这轮到要求人办事时她就觉得自己囊中羞涩,干托人情吧,没什么人乐意搭理。她花心思赶着做了几个荷包香囊手帕的递过去,也不见人家有多稀罕。大着肚子本就一举一动招人惹眼,她是干着急没办法。

段浩方大大方方的承认,直说是给吴二姐预备的东西,出门上车扬尘而去。

大姐一见吴老爷真恼了,也顾不上羞,连忙说:“……他、他还好。”

大姐长这么大头一回被吴老爷抱在怀里哄,她见过吴老爷抱敬泰,抱敬贤,也常常见他抱着二姐哄,可就是她却从来没得过吴老爷一个笑。

说着托着她的脸看,吴老爷皱着眉说:“别把自己熬坏了!咱俩可是要过一辈子呢!儿子刚长大,享福的日子在后头!你还要看着儿子娶媳妇生孙子呢!咱要活到一百岁!当老寿星!”

段老爷带着段夫人从段家搬出来时,这处宅院买的就不大,段家没给他多少钱,还是段夫人拿出嫁妆银子添进去才买下来的。因算着大儿子和二儿子日后都要住进来,所以房子隔得多,都挤着住。最大最好的一个院当然是被段夫人占住了,他跟段夫人一起住,连正房带偏房十间屋,再向下排是大儿子浩平一家,连正房带偏房共八间,最后是二儿子浩方一家,六间屋。

接着就被人押着向吴家走,清早下地的人也多,个个扛着锄头,像瞧稀罕似的盯着段老爷的狼狈样看。段老爷恨不能把脸遮起来,觉得被人这样瞧着,好像人人都知道他欠了快二千两的债,这笔大钱压得段老爷连腰都弯下来了,觉得自己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管事一牵袖子扬头看天:“这小的可不知道!老太太是这么吩咐小的,小的就把话给三老爷带到,老太太说了,这事不能拖。不然到时候……!”管事嘿嘿一笑,转身干脆走了,把段老爷气得直倒气。

段老太太那边除了火浇油也不会干别的正事!只怕这花轿不进门她还正高兴呢!瞧她给大哥找的那门亲!那是哪个寒酸小户的姑娘,也敢称声小姐?她呸!好好的一个长子长媳就这么让段老太太毁了!当她不知道这老不死的安得什么心呐?还是不怕她们这个三房日后给大房、二房的添堵?就没见过这么偏心的娘!难道她男人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这心眼都偏到胳肢窝里去了!

吴大小姐帕子掩着嘴趴在炕桌上笑得抬不起来头。

大姐在一旁掩着嘴笑,吩咐丫头婆子送敬泰换的衣裳和鞋过来,再倒热水来给他烫脚。

几个脚夫等不着活,闲着无事开始磕牙,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冯家。

这天,听说有个得道云游的老道士恰好回来了,段老太太赶紧请他来讲道。段夫人也有点兴趣,可一见小杨姨奶奶又被段老太太拉着坐在身旁,她可不愿意掉了身份跟儿子的妾坐一块,转脸到外头陪着客人说话去。

大姐又爱又恨的使劲点着她的额头,对这个妹妹的大胆子,她是又是羡慕又是喜欢又是恼得牙根痒。什么话都能说吗?她又怎么敢去跟吴夫人提?两姐妹坐一起说话,妹妹说起那种事,她这个当姐姐的难道能逃得了?想到这里,大姐抓起二小姐细嫩的胳膊搁嘴里狠狠咬了口!

“瞧她那能耐?不是给卖出来了吗?还想着她那男人呐!”

炕上没铺厚被子,吴老爷刚一回神就看到她向下滑,连忙伸手托住她的头,拢到臂间缓慢躺下。

吴二小姐一想也明白,越是标榜着有知识有身份有地位,就越好面子。她自己老爹这样的,正经大粗人一个,没念过书,不识圣人教化,浑身铜臭,不懂礼识节才是正常的。

段浩方掏出大半吊钱递给小二哥说:“到旁边去买坛十五年的好酒来。”

唯有这个段二老爷,段老太太是瞧着他哪都好,连带着也格外待见他的妻儿。结果段大爷跟段老太爷在南方,家业就被段老太太交给段二老爷代管,这管来管去,铺子田庄进项一年比一年少,可站在街上瞧瞧,段家明明一年比一年威风,铺子明明是越

过了几日,段夫人又赏她可以留下来用饭,她就连侍候段夫人用饭的差事一并揽了去。

老太太骂了阵,她是不喜欢搬出去的段三老爷,更是恨那个哄着三儿子搬出去的段夫人。骂够了握着段浩方的手疼爱的说:“你那个娘给你订

吴大小姐乍一听到二姐的话,脸刷的就红到脖子根,可她也实在想知道,心中感激吴二小姐提起这个话头,她是绝对不敢自己问未来夫家的事的。

吴老爷脸上带出一丝阴狠:“这些下贱人想的无非是银钱二字,他们想从主人家手中搂钱,要自己过得滋润些,就要好好的干差!这才是正道。这样的下人也是咱们能用的。”

这个姑娘吓哭了,半天才结巴出来一句话:“……会、会补衣裳,会缝尿布。”

能给你拿个主意呢?”

吴夫人本来也想争一争的,可是吴老爷那话怎么听着都是意有所指,说女人向着娘家还是婆家,这句话问一百个女人也只有一个答案啊,女人当然是向着娘家的,出嫁的女人更是这样。吴老爷只怕也是担心,要

再向前走,吴老爷再次掀开车窗的小帘子叫吴二小姐看:“这都是咱家的地。”

吴二小姐不明白吴老爷是个什么意思,他不打她吗?不教训她吗?就问这两句?怎么还哄她睡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