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人总不会在日常用品上刻画轮回的图案吧。

“自从发生那邪门的事情之后,我们就把它重新盖上了。”董先生一边说,一边轻柔地拉开盖在上面的红色绒布。果然,光看着镜子的正面,四周雕刻着的花纹就足以让我惊叹。这些花纹看上去与花朵的茎叶十分相似,茂密地缠绕在四周。

我的眼睛由于半边太阳照射的缘故,一只看得清,另一只短暂性失明。我缓缓地闭上再度睁开,面前秦初一白得发亮的脸庞看上去略略有一丝绿色,有节奏地搏动着。

从惊魂未定地醒过来的时候,恰好地铁从黑暗的地底驶向绝对的光明。我的瞳孔从散大到逐渐缩小,终于在确认眼前的阳光不是幻觉之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吃了她……快吃了她……吃了她你就不疼了……”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安的晚上,接连发生的怪事让我完全没有心思躺下了,连夜把《异闻录》的新内容写完,天空已经露出鱼肚白。

我不停地翻看着,大量的书写导致原本不是特别厚的书页变得鼓囊起来,最后几页写的少的地方明显瘪了下去。我迅速跳过那些厚重的描写,直奔最后几页。

“好了,抓紧时间,快把上一次没说完的话讲完,究竟发生什么了。”

就在我奋力剥除那黑色的怪异鳞片时,庄游依旧保持人类的手臂突然举了起来,手中握着的笔重重地扎向自己发红的右眼。眼睛里顿时飞溅出黑色的液体。

“嗯,没什么。”我尴尬地说道。

哗哗,

“吴小姐啊,您来得真早,”她一边开门,一边低着头对我说,我无法与她对视,仿佛我是地面上的石头似的,“宋先生在里头呢,您请进吧。”

头刚碰到枕头,我就跌入了梦乡。睡了大概一个多小时,不停震动地手机把我硬生生从美梦中扯了出来。我烦躁地到处摸着手机。刺眼的屏幕亮光晃得我睁不开眼。

“小恙……刚才那人……?”秦初一说着朝我走过来,我这才注意到他也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般,全身布满了伤口。

“我信,他是个遵守约定的人。”虽然我嘴上这么说,心里依旧有些担心。

“很痛苦吧。”

气呼呼的秦初一一把把门推开,那门吱呀了两下几乎要倒下来。不顾小王等同事的围观,他粗着嗓子大声说道:“你不是说好了昨晚到家给我短信的吗?为什么关机了!”

这条主干道四周都种植着树木,一来用作绿化,一来可以挡住马路后方的杂草。主干道是在好几年前新修的,横跨n市两个区,是在原本的农村基础上架设起来的,所以这些树木之后应该还保持着原本的农村面貌。

“哦,我不认识。是一个朋友告诉我的,他才是你儿子同学。”我说道。

有人说过,夏天相较于其他季节来说,更加具有通灵的作用。天气的炎热,让人与鬼之间的界限变得模糊起来,人会不知不觉进入鬼的地界,而鬼则会飘乎到人的空间来,混在其中,寻找自己存在的价值。我的脑袋有些乱,肚子里空空的感觉让我显得更加没有精神。

“吴小姐!”后面的人依旧对着我喊道。这声音穿过人群,重重地落在了我身上,像个索套一样把我圈住,愣是让我停了下来。真的是在叫我。然而苏先生,我并不认识什么姓苏的。

房间的地板剧烈摇晃着,地板上的瓶瓶罐罐东倒西歪地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咚咚杂乱的声响。我已经不能看清控制事情发展的状况,跌坐在地上,左手紧紧抓住右手臂,努力支撑着向前伸展的右手。

我原本还想着这门这么容易撞开,他就不怕小偷什么进来吗?但看到房间依旧是我们上午来时那么脏乱,空瓶罐子摆满一地,也就觉得没什么必要防贼了。看样子确实像只有秦四风一个人生活在这里,不过他当初跟我们提到他有一段日子事业有成,老婆孩子肯定会有吧,如今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很多年前,秦四风刚刚找到工作,地点是在一个钢厂里。由于他是次子,觉得将来继承家产的时候肯定会吃亏,所以一定要靠自己努力赚钱。但是钢厂早出晚归的生活与不相称的收入让他对赚大钱失去了信心,眼看着自己的哥哥成家立业,而自己一事无成,不禁有些愤恨起老天爷的不公平。

“什么!哪个男人送给你的!陆遥吗?”这么多天,我是第一次看到他的表情有了这么大的变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我从秦家人身旁走过,他们并没有因为我的到来而引起什么注意,只有秦阿姨微微抬起头,回应了我一个苍白的笑容。我来到秦初一面前,遮挡住了他所注视的地面。他看到我的那一刻,先是惊喜般瞪大了双眼,接着眼神又逐渐黯淡下去,垂下了浓密的睫毛。

“喂!诶……我说,你别哭啦!哎,又不是再也不会见面了。”他苦笑着,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亮闪闪的东西。

“这是,厌胜之术?”

“哈,这就对了。”鹤在我后背用力一拍,说道:“这东西,叫妖虫卵。”

“啊哈,有了有了。”鹤的声音把我从记忆里拖了出来,正当我准备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充满烦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喂!别停啊!这些还不够貘塞牙缝啊小姑娘!”

整个中午我都看着他在我面前狼吞虎咽,像是好几天没吃过饭了。不过这在廊下吃烤鱼的场景,突然让我想起了小说《阴阳师》中的安倍晴明。这家伙跟他一样会使用式神,虽然从外表看来实在是差太多了。

“小鬼!你是不是还偷过我的烟!看我不收拾你!”另一个粗糙的声音从人群中响了起来。小孩和那位农妇模样的人一听到这个声音,立马从我眼前跑走了,钻进了人堆里。

房间里的电视机开着,屏幕中演员夸张地表演吸引着我的眼球,但雪姐就像什么都没看见似的,专心地盯着床单上“西宁区精神病院”几个字。近距离观察她的面容,才发现她看上去比一般五六十岁的人都要年轻许多。要不是常年不运动身体有些臃肿,她看起来应该会更加年轻。

“吴主编啊,你身体恢复得怎样了?”一旁的护士长走了过来,关切的地问道。现在几乎所有医院的医护都认识了我这个大名鼎鼎的吴主编。

墨白静静地躺在我的身边,身上湿漉漉的水已经被我的梦境过滤掉了,但他身体依旧十分冰冷。我站起身来走到湖边,手指轻轻地划过波澜不惊的湖面,她还没有出现。

她的回答让我更加疑惑了,明明昨天是在还没有下雨的时候把他带回去的,就算淋过雨也不至于溺水啊。我百思不得其解,拉了一张凳子坐在了病人身旁,仔细观察起他的脸庞来。我摸了摸病人的手,居然仍旧是湿漉漉的,床单上也有一些隐隐约约的水渍。

他腼腆地一笑,说道:“我以前经常来这里玩啊,而且,还喜欢在这里洗笔。”

“那个……”等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开了口,说道,“我嫂子他们医院近来死了不少病人,好像是发生灵异事件了。我觉得……吴主编你毕竟是负责异闻录的……兴许会认识什么奇人异士……所以……所以想找你帮忙。”他把话讲完,我一口气都快被他憋死了。

“好了,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有这几件事。信封、照片、这张纸还有汇款单。我们该从哪里入手呢。”我茫然地望着面前的物证,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时,肚子冷不丁地“咕”了一声,彻底打破了原本肃穆的气氛。

“从这里出去。”她指着洞口的位置说道,拉着我的手臂就要往下跳。

“还是没用啊。”她突然轻声笑了起来,我被她的这一举动有些吓到了,身子往后缩了缩,“等了几十年,终于等来了一个人,结果还是帮不了我什么忙。”

“好好好,朱警官,你们慢慢找,办公室的门不锁,你们看完直接走就好了。”说完,两颊绯红的女教授“噌”地一下就出去了,出门前还偷偷回头望了秦初一一眼。

除了肚子上缝了几针,内脏什么的都没有受到损伤,躺了一晚上之后总算是醒了过来,但是身体依旧是有些贫血,面色也不好。

他竖起修长的手指,一笔一划地在桌子上写道:“起,起源的起。”

“也算是你的一个远亲吧,出现了血液病的类似症状,托人找你外公医治。他刚开始以为只是单纯的疾病,但无论怎么用药都止不住疯狂从身体里奔流而出的血液。最后,那个远亲死去了,尸体被家族高层秘密埋葬。你的外公这才发现了家族的秘密,并开始了自己的研究。”

我望着他裸露着的巨大肚皮,惊讶地合不上嘴,这种违背自然规律的事情是那么具有视觉冲击力。变成孕妇的男人手中紧紧握着那根红线,那红线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啪地一声,就像是弹簧尺一样,从楼上倏地掉落下来,缠绕在了祁阳的脖子上,狠命牵拉着他孱弱的脖颈。

“啊,没关系,我不冷。”我刚碰到她的丝巾,她就伸手一把挡住了我。不知道是不是给雨水糊了眼睛,还是她的红色外套,我总感觉她脖子上也有一条红红的细线,不过我没看清楚也不好确定。“我们快走吧,我有点肚子疼。”

“你来了?”女鬼听到我的叫声,轻轻地转过身来。我紧张地盯着她转过来的脸,生怕又看到骷髅蛆虫筋骨糜腐的瘆人景象。好在她生的端端正正,仔细看去还有几番姿色。

看祁月的面容,确实能看出她睡眠不足。眼窝深陷,黑眼圈有些明显。她的身子骨极其消瘦,不禁让我觉得与陆遥患梦那会儿特别相似。

“秦爷爷,你说的客人呢,他走了吗?”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