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什么。”我慌张地说道。这人真的是比秦初一还要吓人啊。

“啊,我以为是魂,这还真的是人啊。”

“然后,是关于你的。好几次经历都显示你在梦境中,手掌会裂开一个‘t’形符号,拥有巨大的吞噬力量对吧。”

手机里的图片是一张老式相机照片,上面是一家四口的合影,背景是本院正门。我第一眼就认出了一家四口中年轻女孩的面容,她就是浸泡在湖水中的那个长发女人。

我的脑袋“嗡”地一声,顿时一片空白。我所想到的最差的结果,居然就这样发生了。胸口一阵刺痛,难以忍受的憋闷感冲击着我的咽喉,呼吸进入的空气仿佛都变成了硫酸,腐蚀着我的胸腔。我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那潭水渍从病人的身下一直蔓延到道路的尽头,一个黑色如影子一般的东西在水渍上快速地向后退去,从我们的眼前一闪而过。

“我都这么大了,还要你来接我啊。这是我们‘异闻录’的吴主编,她愿意来帮忙。”小李说着把我推到了中年妇女面前,“这是我嫂子,陈卉陈院长。”

她低声对着三个垂着头的员工说了句:“都出去!”接着大步跨到我面前,满脸堆笑地把我迎到了主编的位子上,一把抽走了桌子上的一张合影照片。我之前看了一眼,是她和她宠物的合照,我不在的时候她几乎已经把这位子当成自己的了。

正当我们准备上楼,后面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完了,难道真的有人看不惯要打我们了吗?

我心想这里本来就是梦境,要被困住也只可能是像之前陆遥一样,只有意识体受到了伤害,转而才会使本体衰竭下去。假如她的意识体仍然跟四十一年前一样,也就意味着她的本体也一定存活至今。我以为她知道这个道理的。

她脚步缓慢地绕到了我的身旁,我此时连她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我像害怕她的眼光那般,紧紧地闭着双眼,等待死亡的到来。不知道这位大姐有没有手枪,我喜欢比较干净利落的死法。

她嘻嘻一笑,指着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轿车说:“嘻嘻,不想回去,准备跟男朋友去旅游。”

我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溢出来了,是他,徐清让,我的外公。

“吴小姐,”他气喘吁吁地在我面前停了下来,眼神里似乎有光在闪动,“又见面了,谢谢你来接我。”他还是这样,每时每刻都谦逊有礼。

“他的一生都顺风顺水地过着,直到发现自己继承了嬴姓的梦师血脉。”秦三友慢悠悠地说着,似乎面前正坐着他的老朋友。

“这才是她的本体,语忘、敬遗二鬼。”秦三友低声道。

几乎是同时,屋内的灯光“啪”地一声全都灭了,只剩屋外乍现的闪电时不时地把整个家都照得通亮。应声而下的雷声尖锐地轰鸣着,有如要把整个汜祁镇劈开。屋子里静的出奇,氛围越发地诡异了。每一次雷电交加之时,仿佛那个红衣长指甲的女鬼随时都会出现在每个人的背后。

“祁阳你给我听着,首先,我前妻只是一个可怜的女人,不是什么女鬼!另外,没事少管我和祁月,这屋子的主人,是我!”男人虽然十分愤怒,但不同于祁阳的青筋迸发,他仍然保留了那一种镇定的风度,这就是他与这镇上人最大的不同之一。

没多久,祁阳停在了一户看上去颇大的房子面前。是那种典型的自家盖的楼房,与秦初一家那种经过设计的自建楼不同,除了面积大,看上去跟周围的房子也没什么区别。

合上这本凝聚了外公心血的本子,再把其他几册典籍收拾好,我才走出了房间。这几天,我借住在秦初一家,一方面可以安心看书不怕被人打扰,另一方也可以多跟秦三友接触接触,毕竟他跟外公关系很好,又懂得一些奇门秘术。之前舅妈出事的时候,他曾经跟我说家里来了客人,我也不好去打扰,就想晚几天再看看。

“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一个骷髅脑袋也从泥沙里钻了出来,空洞的眼睛望着我,牙齿间咯咯作响。

“有用。”一个年纪三十几的女人走了过来,手里正牵着那个七八岁的女孩子。她们似乎是一对母女,正在附近找什么东西。母亲样子的女人背上背了一个小箩筐,穿着一件紫色的薄款毛衣,此刻正温柔地看着身旁蹦蹦跳跳的小女孩。小女孩则套着一件白色毛衣,扎着双马尾,像朵小花似的开在杂乱的草丛里,不停地抓起身边的植物询问母亲是不是这个。

陈婆婆家很简陋,跟隔壁几家比起来简直就是闲置多年的毛坯房,再下几天雨估计都能把房子滴漏。她家唯一值得注意的,便是院子里那株开得极盛的白花树。我循着路走到她家门口,院子门没有关,我喊了几声没人应,自顾自就开门进去了。一进门,我的所有注意力都被那株白花树给吸引住了。这棵花树的主干不高,大概只有三五米,枝条极多,向四周发散着。每一根枝条上都开满了纸片似的白花,层层缀缀,有些像绣球,又有些像梨花,但始终说不出到底是哪一种。这些花朵周围零零散散地伸出几片嫩绿色、长而细的叶片,跟花朵的数量比起来少了许多。

他没有理会我的话,转而指着身边年纪稍大一些的男人,一板一眼地说:“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儿子,也在n市工作,今年升任总经理了。”

“叮——”正当我全神贯注消化这件事情的时候,手机不合时宜地在口袋里响了。我瞥了一眼便迅速按掉了它,是一个陌生号码打过来的。

他打游戏正打得起劲,头也不抬的跟我说:“你有病啊,他不是医生吗。”

吴恙……

果不其然,沙沙声开始从我的周围此起彼伏地响起。之前都是在木屋里听这种声音,现在置身室外,这声音听上去更加清晰,更加令人毛骨悚然,就像贴着我的头皮在挠一样,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紧接着,天上开始出现一道道闪电,借着闪电的光亮,我终于看到了那沙沙声的来源——那是尸体从雪地里爬出而发出的声音!

“吴小姐……”他有气无力地呼喊着我,我赶忙走到床前,拉住他的手。

卷着被子睡了不知多久,睁开眼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越来越烫了,身上也愈发地感到寒冷。望向窗外,陆遥的身影还没有出现,我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只是想着我再这样烧下去不是个办法。

不知为何,撞击木门的声音再一次中断,转而又出现了沙沙的响动,围绕在屋子外边的怪物似乎在移动着。紧接着,整个木屋从上到下都发出了剧烈的撞击声,嘭!嘭!嘭!我感觉整个屋子都快要倒塌了。我在心里不停默念着要相信自己要相信自己,一面紧紧地抓住背后陆遥伸过来的手,蜷缩成一团。积在屋子上的灰尘被震得抖落下来,霎时间屋子里弥漫起一股难闻的味道。

也许是我看了太久的白色,突然的一抹鲜红让我感觉分外的刺眼。我愣了大概两秒钟,才反应过来,那不是血,是固体,不是流动着的。缓过来之后,我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哈了哈气,准备继续向下扒。

“那就看你带来的东西,有没有用了。”说罢,秦三友接过我手里的盒子,拿出了不动明王像。谁知刚一拿出来,那座塑像就开始不停地抖动,就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看到这个情况,秦三友的表情突然变得活跃起来,看来东西我是找对了。不过下面该怎么做,我还是一头雾水。这系铃人是在了,但是他该怎么解呢?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身体里紧绷着的一根弦终于松了下来。我抱着手里的小箱子走出了n大,打车一路直奔火车站。在回家的路上,我不停地思考着刚才与赵教授的对话。

既然我有了那根神奇的羽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现在就去把塑像带走!有了这个想法,我开始制订接下来的一系列计划。

“吃了?!”肚子里瞬间感觉翻江倒海,我可不记得吃过什么女鬼之类的东西。

紧接着他传了一张图片过来。陆遥在图片的左侧,呆呆地坐在一张红木椅子上,望向右边,身上贴着几张符咒一样的东西,手脚不自觉地紧贴身体,看上去确实像是被绑住了。图片右边是秦初一的爷爷秦三友,望着镜头的方向,两手朝这边伸着似乎正想捂住镜头。

得知这个消息地村民一下子变得惊恐起来,纷纷跑到墓葬前跪拜磕头,说是老一辈传说灵验了,有人冒犯了鸡神女,鸡神女来惩罚大家了。

“吴主编,有什么事情吗?”她笑吟吟地看着我。

“陆遥!你吓死我了!”身后站着的正是这个傻大个。

失势的张家被分到这样的任务,只能忍气吞声。张建国的母亲虽然极力反对,但是奈何这是指令,他还是硬着头皮去收拾了。结果那天回来之后,他整个人就跟丢了魂一样,恍恍惚惚的,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着,总说自己身边有人盯着他。怕说牛鬼蛇神忌讳,家人觉得他应该是看到那个场面受了刺激,就给他请了病假让他在家休息。谁知道张建国的情况并没有好转,反而天天嚷嚷着要洗澡,说自己身上痒。最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走到他身边坐下,他让服务生给我倒了水,关切地问我今天工作得怎么样。

我们出来之后,大家都很八卦我在里面跟他们谈了什么,嘴姐更是紧张,一个劲儿地问我是不是惹着叶佳禾生气了。我对她摆了一个ok的手势,告诉她我们拿下了,她顿时开心地抱住了我,大着嗓门儿喊到:“我就说小吴是最有前途的嘛!”

我刚想过去安慰他,突然发现那枚戒指发出了耀眼的白光。叶大爷也发现了这个情况,松开了紧紧握着的拳头,静静地看着躺在掌心中发着银白色光芒的戒指。

“生人为何来此!”何钰的声音直贴着我的脑门。刚刚松下来的一根弦立马又紧绷起来。

床边那位老妇人正在给病床上的大爷喂食物,两个人举止亲昵,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老妇人背对着我,我无法看清她的脸,但从病床上老大爷的神情来看,他们似乎在谈论着什么开心的事情,充满了幸福感。喂完粥,老妇人爱怜地摸了摸病人的额头,起身走出了病房。

只能……我瞪大眼睛转向了秦初一。“你们是在国外新东方上的大学吗?”

我第一反应就是不会是那种装作熟人入室抢劫的罪犯吧,我们这里两个小姑娘应该不是他的对手,我立马回身就准备拿手机报警。他一下子慌了,赶紧用带着北方口音的普通话对我说了一句“吴小姐,我是秦初一的朋友,我有急事找你!”

“好了好了,小鬼,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情?”鹤把孩子从身后拉了出来,问道。

“有……东西进来了。”孩子终于开了口,稚嫩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颤抖,就像是拨乱的琴弦。

“不怕,慢慢说。”我蹲下身子,温柔地说道,“什么东西?”

“嗯……就在刚刚,村子里出现了一个东西。”他回答道,“圆圆的,透明的东西,里面好像还有小虫子。”

听完这话,鹤玩世不恭的笑容“唰”地一下不见了。我极少看到他严肃的样子,这应该不是什么能开玩笑的小事。

“收了梦境吧,我们过去看看。”他说道。“有大家伙被你吸引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