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本子,我才发现自己想错了。里面每一页都贴着从其他报刊杂志上剪下来的内容,大多都与梦境有关,外公还在旁边附了一些自己的笔记,作了不少总结,看样子这应该是他呕心沥血之作。除了这些剪贴,还有一些类似日记一般的东西。我草草看了几页,不停地往后翻,停在了最后有字的几页上。

“你能跟姐姐说一下,关于那个大哥哥的事情吗?”我想分散她的注意力,使她慢一些侵蚀舅妈的身体。

我瞥了一眼旁边的告示牌,上面写着“此段公路整修,如有不便请绕行。二〇〇八年四月”。2008年?这修路的也太不长心了吧,零八年用过的告示牌到现在还在用,真是有够懒的。我无暇顾及这些情况,只是不停地蹬不停地蹬,终于在一个铁栅栏门口停了下来。

我伸手摸了摸舅妈的后背,硬邦邦的,不像是人的皮肤,眉头一皱,决定解开舅妈的衣服看一下,让远志先到房间里面去。

“恙恙没事吧?”舅妈见我倒地不起赶忙过来扶我,一脸担心的样子让我更加不好意思。“有没有摔着?我喊你舅舅过来看看。”

听到我想溜,严伯表情立马就严肃起来,脸板得比之前更加硬了,但又不知为何声音却依旧十分恭敬,也不再像之前一样等我了。“主事,您既然继承了徐家的血脉,这些事情就由不得商量,您还是好好听我的话吧。”

“怎么你嘴里就没好话呢。”我白了他一眼,“你还没跟我说呢,上学时间怎么在家?”

“你坚持住,你听着,你一定要坚持住。”我喘着粗气,不停地对他说道。

又一具陆遥的尸体从雪地里显现出来。我发疯似的不停地换着地点挖掘,不知不觉雪地上已经满是陆遥的尸体,而我的手由于寒冷失去了知觉,在不停地挖掘下已经破损流血,我丝毫不觉得疼痛,依旧不停地挖着。

突然,那些恐怖的沙沙声中,由远而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这脚步声明显不像是那些鬼怪所发出的,更像是有什么人在往木屋的方向跑。那声音越来越接近,最后在门前停止了,紧接着,门口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在他不停地晃动下,我似乎清醒了过来。我指着门外的怪物说:“陆遥,那个妖怪,张着巨大嘴巴的妖怪,他在喊我!他知道我的名字!他在召唤我”

他话音还没有落下,外面的天空骤然开始变暗,如同暴风雨即将来临前般,阵阵黑云压了下来。看到这个场景,陆遥赶紧把桌子和椅子都紧紧地抵在门后,自己则从墙角的拿出一根手臂粗细的木棍,紧张地看着窗外。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吸引住了,好奇地跟了过去。他示意我不要出声,不论看到什么都千万不要喊出来。

持续的寒冷让我情不自禁哆嗦起来,这才发现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毛衣。原来刚刚进了屋子之后,我就把外面的大衣放在正房的椅子上了,没想到陆遥的梦境居然这么冷,早知道这样我就穿着大衣进来了。我双手环抱住自己,不停地抖动着,转向四周查看着有没有避寒的地方,手里原本拿着的塑像和羽毛也都不见了。

秦三友虽然年近八十,身体却十分硬朗。不像其他老年人,秦三友头发乌黑,背面看上去跟年轻小伙子没什么两样,而且特别喜欢穿运动休闲装,这跟传统意义上的风水先生完全不同。要不是事先知道他在家,我这眼神说不定会把他认成陆遥。

他笑了笑,似乎知道我会这么说,不慌不忙道:“还给你可以,但你要先告诉我,叶佳禾为什么要这么帮着你?”

“就在这里啊,你过来拿一下。”我拿着文件的手往前伸了一点,她仍旧没有过来接。我顿时有一些不耐烦,抖动之余触碰到了手上的伤口,文件一下子散落在了地上。

要是平时看到这种诡异的女人,我肯定吓得头也不回地跑开。但自从经历了北楼医院的那一场梦,我便不再惧怕这些亦妖亦魔的东西了。

“吴主编,饭团好吃吗?”小李走到我办公室,给我端了杯咖啡过来。最近他似乎跟我走得特别近,时不时地就往我的办公室跑。

此时已经夜深了,厚厚的云层遮挡住了月亮,外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组长命令两个男组员跟剩下的女孩一组,自己跟另外一个男组员一组,拿着手电分头去附近察看有没有秋霞的痕迹。这附近属于丘陵地带,偶尔会有野兽出没,人被野兽叼走的可能性虽然小,但是不能保证这事情完全不会发生,尤其是他们今天的篝火,说不定引来野兽的注意。除了手电,组长还给其他人分发了一些防身的工具,之后便约定好时间在这里会面。

在这两个人的一唱一和下,饭局就结束了。突然升职这件事情虽然让我很开心,但是心里却有种隐隐的不安。公司有新栏目不应该给老员工来做吗,为什么要给我这种刚刚入职没什么经验的人,算了,这是好事,我应该高兴才对。我安慰自己。

我叹了一口气,这家伙捉弄我的本事丝毫没有递减,也不知道他在国外念书的时候美国人民想不想把他绑在火箭上丢回中国。

夜色中一行人匆匆穿过梧桐街,直奔张家院子。此时的月亮已经升到头顶上了,所有的生灵都陷入了深深的睡梦中,四周依然是死一样的寂静。

我终于舒了一口气,看来我既不需要跳车自杀,也不会被她从车上丢下去了。不知不觉,车子已经驶到了新城区的地界内。窗外的景致从自然风光变成了繁华都市,让我瞬间有一种主场作战的感觉,人也精神了起来。没过多久,尚达酒店所在的高楼就映入了我的眼帘。

“信封的背后写着这几个字。我当时就奇怪了,怎么有人知道我要自杀呢。怀着质疑的心情,我拿回家拆开了信封,里面有一个崭新的空白信封、一个小袋子和一封手写信。信上写着我和何钰的一些生活细节,感叹我失去挚爱的痛苦,最后,他说只要我提供一些东西,就能让何钰重新回到我的身边。现在想来,这实在是太荒唐了,可是当时的我,就像是着了魔一样,竟然有冲动按照信上写的去做。我把信留在家里放了好几天,一直都在踌躇。最后,近乎绝望的我还是决定试一试。”

接着,她似乎感受到自己的处于劣势,调转方向朝着地上脱下的人皮奔去,张开四肢准备套进人皮里。她的一只脚已经钻了进去,那部分人皮立马就严丝合缝地贴在了她的腿上,好像原本就是从她身上长出来的那般。我一手攥着她的头发,一手继续腐蚀着她的皮肤,已经腾不出手阻止她进入人皮了。

“睡吧,我也到了该做正事的时候了。”何钰此时已经把脸凑到我耳朵边上了,尖细的声音直击我的耳膜,“待会儿再来管你。”

采访主要围绕女企业家是如何孝顺,照顾昏迷父亲一年多展开,嘴姐负责采访,我就在旁边帮忙记录,写成初稿。嘴姐的准备工作做得十分充分,比约定采访时间提前了两个小时达到,减去我浪费掉的时间,依然绰绰有余。加上采访的问题都是她经过精心设计的,各种资料一应俱全,连叶女士的吃喝拉撒都摸得一清二楚,所以进行地十分顺利。在工作这一点上,我对嘴姐是顶礼膜拜的。两个小时后,叶女士提出要休息一会儿,我们便去病房给她和她父亲拍几张照片。

我转头看到陆遥的打扮,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他身上系着我买的绝版美少女战士围裙,脚上的拖鞋是我昨天晚上给他拿的软萌猫咪拖鞋,估计是晚上急着拿光线又不好,就拿了我平时穿的那双。看他蹬着不合脚的鞋子,穿着萌萌哒的围裙,还举着平底锅一脸正经地跟秦初一讲话的样子,真是难得一见的场景。

“吴姐姐,不好意思又拜托你开门了。”小萸笑容满怀,脸红扑扑的不知道是今天心情好还是给外面冻的。她今天穿得格外漂亮,乳白色的羊绒大衣下是一件上身钉珠蕾丝,下身粉色蓬蓬裙的套装,整个人透着一股满满的幸福感。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但这个梦天天纠缠着我,让我吃不好也睡不好。我告诉我丈夫之后,他才对我说了实话。他那前妻,是难产而死的。所以我们怀疑是她前妻的亡灵看到他有了新的家庭,不愿意离去,才盘旋在我的梦里。”

看祁月的面容,确实能看出她睡眠不足。眼窝深陷,黑眼圈有些明显。她的身子骨极其消瘦,不禁让我觉得与陆遥患梦那会儿特别相似。

“就做梦的话,应该也没什么吧,等孩子生下来估计就好了。”秦三友说道。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梦里的女人日复一日地坐在那里,脸上的表情一天比一天凶狠。她还时不时地用手摸我的肚子,长长的指甲就像要抠进去一般。白天只要是我待在家里,就觉得屋子里阴阴的,似乎有个人在角落里看着我,甚至有时候家里的东西,都会不自觉地移动!过几天就是预产期了,我越来越觉得她会阻碍我生孩子,甚至会让我跟她一样,难产而死!”

说到这里,祁月的情绪激动起来,瘦弱的胸口猛烈地抖动着。做母亲的一旦想到自己未出世的孩子会遭这种罪,豁出命都会想去保护的吧。

“我们之前也问过村里人,说肯定是那个男人的前妻化作厉鬼了!”祁阳说道,语气提高了许多,“当初我就说那个男人不靠谱!那么有钱怎么会到我们村子里来!还带了一个拖油瓶!”

“拖油瓶?”

“对啊,他前妻跟他有过一个孩子,还好是跟着那孩子爷爷奶奶住的。”祁阳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我看那男人一早就出去,留我姐天天一个人在家里养胎,这难道不会憋出病吗!所以就跟小赵过来帮忙。要不是这几天有小赵在家做饭,我那未出世的外甥准被那个男人给饿死了!”

祁月低声说了祁阳几句,让他别说自己姐夫的坏话,转脸又对我们说:“你们也别怪我丈夫,也不是他的错。各位只要让他的前妻好好走了,让我的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就太感谢你们了。”

祁月说完,我们便让小赵扶着她上楼上歇着去了。祁阳坐了一会儿,也去上班了,留了个电话给我们,说有事就找他。

秦三友等人都走光了,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说道:“孙媳妇儿,听到了吗,这可是梦里的鬼,得让你大展身手啦!”

我有些胆怯似的耸了耸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放心,有我们在呢,你进去看一看就好了,”秦三友说道,“本来我就觉得祁月说的那个梦,只是个幌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