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桌子上的文件,是关于栏目细化规则的。由于前阵子异闻录反响异常的好,版面被扩增了,上头要求栏目要进行细化分类,我不得不重新考虑异闻录的分类安排,和各个细化栏目的负责人。无精打采地签完字后,我趴在桌子上审阅着新一期的投稿,打发着无聊的时间。

距离上一次见到这样与现实几乎没有两样的梦境,已经过去好久了。我摸了摸身边的草,湿漉漉的,足足有三十厘米长,使我整个人几乎都陷在了草丛里。我赶紧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果不其然衣服都有些被露水沾湿了。四下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丁点儿虫鸣鸟叫的声音。天空被黑云裹得严严实实,说是夜里,却又有一丝太阳被云层遮挡住的感觉,烦闷得让人有些透不过气。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身边的这一切都蒙着一层灰,就好像图书馆里经年摆放着的图书,在无人问津的岁月里充满了历史的尘土气息。我朝远方望去,尽头处有淡淡的蓝白色磷光在燃烧着。借着那磷光,我看到了一副破败的乡村田园的景象。

等赵教授一字一顿地说完,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这搞神秘文化的认讲点话出来就是有水平,这里面蕴含的哲学道理够我琢磨一阵子了。

听我这么一说,他顿时来了兴趣:“吴主编,你这么一问,我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那样的事情,我确实有碰到过,其中有一件,还是关于我的一个同事的。”

“什么栏目?”

“在我爷爷那儿呗,我有一次不听话被我爸送到了我爷爷那儿,他说我要是还不听我爸妈的话就给我吃怪鸟蛋,吓得我有好一阵子不敢吃鸡蛋。”

“秦先生啊,你可赶紧去救救我儿子啊,他…他快不行了啊!”年约七八十的女人说到这又开始大声哭号起来,赶忙被一边的年轻女子所制止。

“应该是你吧。”她把头转向我,“把我父亲骗得团团转,现在还想骗我?”她的眉眼微微向上吊起,摆出一副气势凌人的姿态。

他喝了一口茶,继续道:“我准备把遗书夹在门框上,好让别人在我死后发现我的尸体。可是当我开门的时候,门口有赫然躺着一个信封,信封上写的收信人正是我本人。”

“不!”那怪物的速度极快,别说阻止,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已经跳到了叶大爷面前。我不敢想象即将面临什么样的景象,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佳禾的朋友吗?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她的声音细长而绵软,特别像电视剧里面姨太太的语调,跟刚才问我话的时候完全不同。

“嘴姐,什么都别说了,我知道错了,要打要骂你请便。”我把头到伸到了嘴姐面前。她一下子就把冰冷的手插在了我的脖子里,冷得我嗷嗷直叫。这是冬天嘴姐最喜欢对没有好好完成任务的员工所做的“惩罚”。

“小样!你干嘛啊!”黑衣人冲着我嘿嘿地笑着,似乎并没有犯罪的意图。我咽了咽口水,定睛看了看眼前的这个人。

“没呢,我刚从公司出来,在回家的路上。”

听完这话,我有些疑问。既然叶佳禾让他不遗余力地帮助我,那她就应该告诉赵教授这其中的缘由。现如今赵教授并不知道协助我的原因,就说明叶佳禾不是在拜托他,而是在命令他,他肯定有什么把柄落在叶佳禾的手里。这么一想,我心里有了一些把握,假如我把事情如实地说出来了,这老头有可能会反过来制约叶佳禾,到那时候也不见得他一定会保全我,我最后可能会落得个腹背受敌的境地。

“她为什么帮我,难道你不清楚吗?”我想了一下,反问道。听完这话,他的表情从轻蔑变成了疑惑,我能感觉到他内心情绪的变化。这招奏效了。

“毕竟我也是知道那件事情的,你别忘了。”我的表情虽然镇定,但内心早已翻云覆雨。是死是活先赌一把,不行再把事实说出来也不迟。

没想到我脱口而出的这一句话竟然有了奇效,他的表情马上从疑惑变成了惊讶,直到最后定格在了恐惧上。他立马拿出放在口袋里的羽毛,不情愿地交给了我,低下头叹了一口气。

“你既然知道真相,上次还能演得那么像,不愧是帮叶佳禾办事的。”说完,他离开了储藏室,让我走之后把门关好。

“东西用完尽早拿回来,我会尽量帮你拖时间的。”他留下了这句话。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身体里紧绷着的一根弦终于松了下来。我抱着手里的小箱子走出了n大,打车一路直奔火车站。在回家的路上,我不停地思考着刚才与赵教授的对话。

关于姑获鸟羽毛的传说,我没有在网上找到过一丁点痕迹,但他却似乎很是了解,连我不知道的事情,他都一清二楚,想必他也不是普通人。另外,我随口威胁他的话,他竟然信以为真,那我胡诌的“那件事”必定是存在的,且威胁着他。赵教授到底有什么把柄在叶佳禾手里?我突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陷入了这件事情的漩涡中,并且越陷越深。

深吸一口气,我望向窗外飞速后退着的景致,思绪飘飞。列车没过多久,已经驶入了c市境内,望着一幕幕熟悉的画面映入眼帘,我不禁有些恍惚。上一次回家,是很久以前了吧。

提前回家这事,我还没有来得及跟爸妈讲,看到我出现在家门口,他们俩又是惊又是喜,忙把我迎了进去。上次说过,我和秦初一是发小,两家住的很近。但是在我上初中的时候,爸妈在市区买了房子,我跟着他们搬了过来,留爷爷奶奶住在老屋。而秦初一一家在乡下有着大片的土地,依旧扎根在那里。

我妈见我手上有伤口,立马拿出家里的药箱,仔仔细细前前后后地帮我包扎了一遍。一边包扎,一边数落我的不小心,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说着说着,又扯到让我回家乡找工作这个事情上来,我只能一个劲儿地点头,说自己才升职,还能拼呢。妈妈嗔怪了几句,也就随我了。虽然妈妈、舅舅和阿姨三人都是医生,但妈妈和阿姨已经不怎么上班了。我妈从三甲医院离职后去了社区医院,在那里从事老年人体检工作;而阿姨则彻底丢弃了老饭碗,忙着帮开网店的姐姐进货出货;只有我的舅舅,依然待在市重点医院,如今已经升任为科室主任了。

收拾好一切,我又给秦初一发了个信息告诉他事情都十分顺利,东西已经拿到了。跟下午一样,这小子依然没有回我的信息。我心想他应该还是在忙陆遥的事情吧,也就没给他打电话。泡了个热水澡后,我早早地便入眠了,准备明天一早就去秦初一家找他们。也许是一天高度紧张之后的疲惫,让我一下子陷入了沉沉的梦中。

……

“滋滋……”

“滋滋……”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放在床上的手机给震醒了。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后,看了一眼身边的搜集,屏幕上显示的十点多立马把我的瞌睡虫全都打飞了。我紧张地看着手机,上面已经有好多个未接电话和信息,清一色都是秦初一发过来的。我赶紧下床洗漱,看到客厅里妈妈和爸爸已经穿戴整齐在等我了。

“恙恙,起来了啊。”看到我,妈妈满脸都是宠溺的表情,“看你工作累的,我都不忍心叫你起来。我已经跟爷爷奶奶说了,今天去他们家吃饭。”

我本想自己先赶去秦初一家,没想到今天一家人都要去乡下。我赶紧换好衣服,坐着爸妈的车到了乡下的老屋里。

c市是一个二三线小城市,正处于卯足了劲儿的发展阶段,在乡下还留有许多田地。这些田地大多承包给了专人运作,有很多都是机械化产业了。一路上,大片大片的田地映入我的眼帘,我看着这一切,感觉自己似乎回到了小时候。

爷爷奶奶家就在乡下的小镇上,有着最原始淳朴的小吃街,是我小学放学的必经之路。到了家,我一时间忘记自己是回来干嘛的了,一直都跟站在门口迎接我们的爷爷奶奶打招呼。两位老人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我了,如见看我自己一个人在大城市立足了脚跟,都为我感到十分骄傲。许多小时候看着我长大的邻居也都来问候我们,我被这温馨的场景给感染了,全然忘记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对了啊恙恙,小一已经在屋里等你很久了。”奶奶拉着我的手,对我说:“你跟小一看上去,还真是般配呐!”

“说什么呢奶奶。”我道,“秦初一那小子什么时候来的?”我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比你早多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秦初一嚼着我奶奶做的红烧肉,贱贱地笑着:“吃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