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已是看过很久了,具体情节三毛已记不清了,只是有一天又接到堂哥的电话,说是电影要重演,堂哥在电话中随口哼起珍妮所唱的歌。

画完了鸭蛋,老师还意犹未尽,就叫三毛到走廊上去走一圈。三毛照做了,她拖着僵硬的身体走了出去,神智似乎已被掠走了,只剩下无神的躯干在老师指定的轨道上划行。走廊上的同学先是吃惊,后是开心的大笑。那一天,三毛成了名人。

暑假中,三毛埋在厚厚的《大戏考》里。除了书籍,她甚至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也实在忙得无暇出去玩。最愉快的事就是搬个小椅子,远远地避开大家,在院子墙角的大树下,捧着一本书,跌入到另一个快乐的世界中。

军官看见三毛一直盯着画呆想,有些担忧,便叫三毛去上课。三毛于是冲军官鞠了一躬便丢魂落魄的走了。这短暂的一刻奠定了她一生喜好绘画的基础。在人生中,有些爱只要一瞬就可定终生的。

中午,天开始变脸了,接着下起了小雨。上课铃响过了好一会儿,三毛才看见母亲拿着一把黑伞匆匆忙忙地半跑着而来,姐姐在母亲身前身后蹦跳着跟随。小孩子只知道玩,哪明白大人此时的心焦。换好了衣裳的三毛和妈妈、姐姐坐到了三轮车夫老周的车上。

也不敢去问男生为何失约,随着课业的加重,三毛的心也快到了崩溃的边缘,也就不去想关于爱情的事了。快毕业了,有男生冒着风险送进来一本留言册,不是匪兵甲的,三毛有一丝失望。她将本子带回了家,并在上面郑重地写下——好男儿壮志凌云。陈平上。没想到本子被三毛的母亲现了,问她为什么这样写,是否谈过话。三毛拼命地摇头,她只想到他的名字里有个“飞”字,所以就请他去凌云了。这样青涩的字句在如今的小学毕业纪念册上怕是满天飞了,三毛的记述温馨地打开了回忆的窗,读来令人婉尔一笑。

小学生活终于结束了,三毛榜上无名,上了静修女中。三毛很喜欢,因为老师不骂人。可是命运又同三毛开了一个玩笑,经过一番周折,她又转到了最好的省女中。有时在想,三毛如果一直在静修女中读下去,她的一生可能将彻底改变,她的笑容也许会永远灿烂下去吧。然而命运是不可捉摸的,是任何人力都不可抗拒的。

同乐会已过去,戏也演完了,三毛再也当不成匪兵乙了,她的成绩也下降了。于是老师用竹鞭来惩罚三毛,她哭了,不为挨打,不为成绩,只为别离。在朝会时,三毛会在人群中寻找匪兵甲,她用淡淡地目光一扫男生群,总有一双外表冷漠的眼神将她接住,那颗光亮的脑袋便成为她私下里动心的期许。

他还是不懂,也写了:“不是给金子坏了?”我拚命摇头。又不愿出卖老师,只是叫喊:“不要怪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用喊的,他只能看见表情,看见一个受了委屈小女孩的悲脸。

三毛是孤单的,她不喜欢女孩子玩的游戏,她没有什么朋友,她从小就与众不同,她总是游离在呆板的教条旁边。而哑巴也是社会思想的弃儿,他在平等的眼光、温暖的家庭生活之外遥遥相望。幼小的三毛天生就富有同情心,她对生命的理解与尊重是跨赿贫富与年龄的,虽然那时她还小,对弱者的怜悯却已见雏形。在成年后的岁月中她无论走到哪里都会给那里的人带去阳光。三毛是富有爱心的人。

1949年三毛全家来到了台湾。三毛也到了入学的年龄。对于她来说,小学的课程过于简单。

下课回家之后,三毛让母亲准备一个新鲜的馒头,说是用来擦炭笔素描的。母亲说三天以后上课时再买,三毛却闹了起来,怕到时买不到这种满大街都有的简单食物了。三毛对老师画室的期许在稚语的吵闹中表露无遗。在老师眼中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并无特别,而这正是三毛所要的。她将从老师那里得到的不仅是绘画技巧,不仅是了解与尊严,还有对人生的转观与自信。

第一次素描开始了,老师问三毛看见了什么,三毛说一个石像,老师问,还有呢,三毛说,一个没有眼珠的石像,瞎的,老师叫再看,还有光和影,三毛道。老师叫三毛先画,什么也没有教就走了。

其实老师是教了,教她如何观察。顺着老师手指的方向,三毛最终看清了人生的路标。

望着一张白纸,三毛不知如何落笔,犹如面对自己迷茫的人生。她手拿着一个馒头,静静地坐着,坐了很久很久,依然无法找到清晰的思路。似乎她也快变作一尊恒久的雕像了。老师来了,不知在身后站了多久。问她为什么不画。三毛说,不能,声音弱得似一声雏鸟无力的低吟。老师温和地接过三毛手中快捏出汗的笔,轻轻落在纸上,那张白纸,如三毛苍白的生命,在老师手中幻化出朦胧的光影,如初春的树木,迸出了第一片复苏的绿叶。

走时已黄昏,老师在阔叶树下送三毛,等到她在巷口回头时,那件大红毛衣已不见了,也许是飘进了记忆里,化成了一份永久的印痕。三毛在路上慢慢地走,慢慢地拖,就如行在上坡的道上,已无处使力。回到家,没有吃饭就将自己锁进了房间。失败让三毛气馁,她又失去了信心,幽独的心门刚推开一点,又害怕得关上。

自卑的三毛在素描上苦苦挣扎了两个月,仍然无法抓住形体的标准。她付出了许多心血,却依旧徘徊不前。她心中充满了对老师的歉疚,却无能为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长,同时也有薄弱的一面。对物体空间造型的感觉缺失,是三毛的弱点,好在顾福生最终现了三毛在文学上的天赋,将她从无绪的色彩中解救了出来。

对于三毛并不理想的成绩,顾福生也不生气,他只是耐心地讲解,没有一丝倦怠。正是老师的温和才让三毛有了坚持学习的念头,三毛那时是很神经质的,如老师有一丝不满,怕她早就逃了。对这样的孩子,耐心是一剂良药。虽如此,但三毛信心的底线终于还是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