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个念头才一出现,就被她掐灭了——

次日,花袭人在韩丽娘恼恨的目光之中,出了门,到了暗香来。

她想过,无论她同韩清元之间还有没有缘分,她自立,都是必须的——有缘,她自立之后,才能在韩家得到更多的尊重和地位多年媳妇熬成婆这种事,她定然是忍耐不来的;没缘分,韩清元另娶她人,她已经自立了,也不会被人同笑话,仿佛她是那被抛弃的软弱之人一般,不是么?

如果他不拖延,今日也不会觉得无颜面对花袭人。

“若有合适的,哥哥也该寻个书童了。总不能老是麻烦小奎伙计。杜老板可不舍得将他送人。”花袭人道。

韩母踌躇一会儿,才呼出一口长气:“你做的对。这些打打杀杀的事,的确不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能过问的。”

“抓活的。”靖王和宋景轩从战团中推开,笑容冰冷。

花袭人那般说,岂不是有诅咒那两位公子被雷劈的意思?

因而,他更应该努力读书,争取早日能够回报花妹妹……韩清元想到这里,见韩丽娘只是有些闷闷不乐的,便起身道:“那我读书去了,你若是不开心,就睡一会儿也好。”

“哦,那是伏牛山,离这儿大约有十几里地吧?”韩清元此时已经努力将自己内心的绪压在心底,礼貌地回答道。

靖王似笑非笑地瞟了宋景轩一眼,才朝那玉牌看上去——

“我人小,许多活是做不来的。”花袭人笑道:“村中乡邻热,很愿意帮忙。诸如翻地啊浇水的挖土什么的,都会帮着做。我真正动手的时候也少的很。”

花袭人自动忽略了韩丽娘的埋怨,想到自己一会儿又能够大饱眼福了,嘴角不禁翘了起来,只觉得空气格外的新鲜,天也格外地蓝。

定那个一个价格,仿佛是为了赌气。

入秋之后,才只下了一场雪。

乔掌柜察观色,却是不好说什么,只暗自给那布庄掌柜做了个揖。

这般一来,一两千两的银子,似乎又没那么多了的样子。

唔……少年害羞了……真少见……机会难得,花袭人眼睛眨都不眨。

做完这一切,韩母转身在桌边椅子上坐下,道:“清元,你怕还不知道吧?就在前几天,你花妹妹那养了几年的那盆橘树被一贵公子买了去,给了三千两银。”

尤其是孟大娘,张大了嘴巴,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柳家现任族长是个七十多的老太爷。

皇太后一向喜爱靖王这个孙子,又连着有好几日没见到他,此时见到他笑嘻嘻的俊朗面庞便觉格外欢喜,又瞧着这盆中橘树挂果的确惟妙惟肖,寓意吉祥,想到他为了孝敬自己的寿礼不知道又费了多少心思,便又喜又嗔地道:“你这孩子!怎么又花这许多心思!平白让那些大臣们弹劾你豪奢!”

韩母站在原地,两行清泪禁不住流了下来。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银票,用手指轻轻摩挲几下,终于叹息一声,也黯然进了自己的房间。

“成交!”

真是完美无暇。

在这一刻,花袭人知道柳成志的心是赤诚的。

赵婶子心地很好,在大柳乡人缘也好,谁家有个什么,都是主动帮忙的。不然就算她家里可怜,一个外姓人,也不是次次都能排到她从花袭人得这些轻巧钱。

就算韩丽娘早已经领略到花袭人培养时新鲜花的能耐,见此景,还是不能习惯,不知该作何想。她曾经一步一步地跟着花袭人学养花,但她养的花儿,却无论如何都比不上从花袭人手上出来的。一眼看去就不一样。

“花妹妹这小袄泡了水不好了,回头我就给她重新做一件更精细的。”韩丽娘的声音似乎也有些不妥当,低声道:“我知道。没有她,就没有哥哥今日能考回个秀才……我总会捧着她高兴罢。”

别过了孟大娘,花袭人又走了一阵。

而若是让这些歪瓜裂枣得手,她早上吃的饭都会吐出来的!

这一番话,从一个只岁稚气可人、衣衫简陋的小姑娘口中不打颤儿的、脆生生的、又条理分明的蹦出来,让人顿觉十分稀罕。

冷焰闻看了花袭人一眼,却安静地没有开口。

他只有同花袭人才会多说几句。有外人在呢,他一向奉行的是沉默是金,小脸酷酷的,能不说哈,就坚决不说话。

柳成志信了花袭人的话,想了一会儿,才诚恳地建议道:“花妹妹,我觉得,这京城热闹是热闹了,来往的人也就杂乱了些。你以后千万不要往前头铺子里去才好。”

顿了顿,他又道:“最好,你依旧向从前一样,将花草种在自家院子,再往外卖就是了。”

这真的是个很陈恳的建议。

花袭人接受到柳成志的好意,目光在四周一转,笑着点头道:“你说的是,我也是这般想的。若不是这家铺子后面有这么个小院子同前头隔开来,我也不会来这里做工的。”

柳成志环视这个高低错落摆满了各式花草盆的院落,心中有了估量,随即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这样的地方,花袭人在这里做工也没什么。

花袭人不想谈论韩家人,于是便引导着柳成志说起酒楼里的趣事来。两人聊的很开心,中午的时候,花袭人让王贵儿到一旁的饭馆要了几样家常菜,招待了柳成志。

“没有你那德胜楼做的精致,但味道还是很不错的,你也尝一尝。”花袭人招呼柳成志道。

柳成志不好意思地摆摆手。

一顿饭吃的很开心。饭后,柳成志打量着花袭人有工作要做,便没有多留,离开了铺子。

“若是有事找我,就往这里留个口信。我三五日的,总要来一趟。”花袭人只将柳成志送到了小院门边——正如她所说的,她并不在铺子中进出。

柳成志应了下来,道:“明日你在家,我正好去拜访韩伯母。”

花袭人点点头。

送走了柳成志后,花袭人顿了一顿,顺便将冷焰赶去学堂,才缓缓地返身回头。

那边几盆尚未开花的山茶花间,浓密的绿色之下,她刚才坐过的石桌边,美的不像话的宋景轩正坐在那里,望着满院的姹紫嫣红出神。

他丝半束,用一个白玉带高高箍起,越显得额头光滑如玉,五官精致非凡来。而且,往日那总是散着冷凝的厉气,而是有些茫茫然,似乎有些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