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刮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气温很冷,却是天高气爽,天上有几朵软绵绵的絮云。还是和前晚的境况差不多,舒拉开窗帘在窗边看风景,子律过去索要个清晨吻,起身准备去公社上工。以往舒都是自己在家养身体,可子律一进浴室,她马上披了外衣直接回了自己的公寓。

婚姻对艺术圈子的人实在算不得很珍贵的东西,子律在圈子里待得越久,看得越清楚。画家、雕塑家、模特、助手、社区里人口流动的有多快,艺术家身边的伴侣换的就有多快。

短短的半个月,舒和子律的生活其实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可公社和社区的一切却一成不变,没有人察觉到发生过什么。只是有两次,舒打电话到上官苑交待小波事情,口气老和交待后事差不多,听得小波心里发毛,私下里跑去屠岸谷打听师母到底出什么事。学徒们私下里都在传些小道消息,连门神媳妇那里也有耳闻,只是每次子律出现以后,大家马上装作什么没有发生。

护照已经拿到,送进签证处两天以后能出加急的签证,现在一切都基本办妥了,风平浪静下来,只除了他们之间还存在的裂痕。不管她是邝舒,是澹台舒,她就是她,跟在身边五年,从来没有改变。子律这么想着,觉得对她粗暴自己很混蛋,很不是东西,她苦苦隐瞒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在里面。门神媳妇和舒拉都说,要容她解释,慢慢听她说,到底背后又什么苦衷,他把脾气压下来她肯定会告诉他。

在舒有知觉的意识里,腹中的孩子只存在过一个星期,勉强算来也只是七天。她当了七天不负责任的母亲,在无知中拥有了这样珍贵的小生命,又在无奈的抉择面前不得不放弃他。

舒终于放开卓娅的手,走到衣架上拿来自己的皮包,掏出一个小本子交给卓娅,“我说的,都是医生的建议,医生说,如果你们不想要一个畸形或先天有残障的孩子就必须打掉,我没有别的选择。”

“最近两天她忙什么呢?”

但是舒永远不会忘记他那样干净的笑容,让她暖,快乐,只可惜和父亲一样,他也突然走了。学校只寄回来一些书本,留着他的笔迹,父母消失了两天,然后,邝征这个名字就彻底从生活里消失了,她甚至记不得谁去祭拜过。

“你先说,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你姓什么,叫什么,你是谁,从哪来,你以前……”子律不自觉说话声音就高起来,额头上青筋又爆出来,提到隐瞒就来气,可话说到了从前又猛然打住,他并不希望她有太多从前的。

“好吧。”

抽丝拨茧一直是他喜欢的方式,只是手刚从她衣服滚边儿探进去,碰到温暖的肌肤,外衣口袋里的手机就不识时务的响了起来。

了解子修比她想象的难,更何况是一个未知的叶枫。子律不愿意告诉她的,她都试着在书店里找答案。在字典里最先翻到子律发表几幅作品的具体时间,他和他父亲几次获大奖,然后是一些有关他求学和之前从艺的介绍。

他如果用强,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但他并不总是一味的用强。蹲在她身前,他又推开额头上的头发检查她淤青的伤口,然后结开袖扣,翻过手背,检查她小臂上被烫过的地方。

晚上,无论如何,在床上她不许他碰,哪怕他只是想看看她的伤口也不行,直接起身躲进浴室里。等她出来,熄了灯爬到自己的一侧,一句话也没跟他说。子律都察觉出了,也没有强迫她一定说话。两个人在黑暗里平躺着,都醒着,却在揣测对方不知道的东西。舒因为累,很快就睡着了,子律留了一盏灯,躺了一会儿又坐起来。借着光线推开她额头上刻意盖的头发,看着高高隆起的一大片青紫。她放在被外的手伸平,烫伤药抹过的地方泛起不一样的光泽,不像以往在被里抓着他的手,她的头,也是微微侧向与他相反的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