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高磊和韩预,子律和舒这样的,已经是难得的长期关系了。偶尔也有人用婚姻的形式固定下来,但以离婚收场的也不在少数。因此子律更觉得结婚反而是形式大于内容,弄不好,还会撕破脸换个前夫前妻的身份,实在没必要。

她绝口不提手术的事,只是自己心里清楚身体不再像从前,总有些力不从心,两三天根本起不了床,再加上对孩子的愧疚,没几天就瘦了下去。手背薄薄的皮肤下血脉清晰可见,整个下巴都尖了,眼窝里是褪不去的暗影,亲自来家里看她的高磊韩豫见到都着实吓了一跳。

舒拉冲着他嚷嚷,说什么:子律,你就整个一王八蛋,别以为搞艺术的有什么了不起,整天拿下身考虑问题,你脑袋放上面摆设啊?就不会好好问她一次!

再之后,护士拿着化验单出来把她叫进去,一时竟然粗心到没有察觉出医生的面色凝重,还以为只是一些惯常的医嘱,直到看到化验单上的字,她整个人才傻掉。

“医生的诊断也许是错的……也许……你去的什么医院?我陪你去更大的医院再查查,舒,你听我的……会有办法的!”

“好像吧,门神媳妇偶尔过去看两眼。”

舒无忧的幸福,早在那年父亲载着她去照相馆之后就结束了,而邝征,是母亲再婚以后她唯一觉得欣慰的事,只可惜,这样的快乐并不能长久。

其实这些事情没有提,也不完全是她刻意,他们彼此从来不讨论这些,私下里的生活很简单,就是吃东西,一起看看电视听听音乐,在床上消磨时光,真正能好好谈话的时间少之又少,为数不多的交谈,也多是他主导说些不相干的,总不给她交流的机会。

过去坐下,凑到近前她依然毫无察觉,阖着眼,浓长的睫毛像一排小刷子,弄得他不忍心吵醒。

整个下午,都像个事前安排好的约会,暖暖的冬日阳光,他悉心的陪伴,轻松而令人愉悦的游览。回家上了电梯,舒放开心情,回味着美术馆里看到的作品,子律突然凑过来问:“新的艺术年鉴在我那儿,看看吗?”

她也有过兄长,体会过那种手足的感情,虽然,和他们的情况并不相同,但有关家乡的回忆里,除了父亲和偶尔出现的母亲,就剩那张面色温和方正斯文的面孔,戴着眼镜,总是笑笑带给她安全感。好多年没有启齿,她几乎忘了叫他哥哥的感觉。对母亲第二段婚姻,留下来唯一不苦涩的,就是那张记忆里的脸。

“看什么呢?”没等她站好,子律已经往床榻边走去,目光焦灼在她脸上,一方面暗暗吃惊她额头上青紫的伤口,另一方面,想看看她刚刚看的东西。

她偷偷拿走了子修送过来的画册,学徒扔垃圾的时候,他特别检查过,撕成两半的画册不见了。

舒根本反应不过来,没出声,疼就在头上爆开,整个人站不住又摔在地上,完全没察觉子修已经扑过来想保护。

根本顾不上疼,看清面前一脸凝重的子修,眼镜是歪的,领口被揪扯得很乱,好像刚刚和谁吵完,甚至动了手,舒心里马上有了不祥的感觉。

子律见她还不抬头,只好凑过去贴在脸颊边亲了亲。搂着她的腰,好一会儿腻着没有起来。香香的气息里,是淡淡的药味,舒终归放开了书,扶在他肩膀上依偎着,平日里她很少这样亲近他,病一场,倒拉近了不少距离,愿意多在他身边待着

“小乖,难受吗?”

子律不停跟她说话,摸她的手,她的脚,确定她是完好的。舒脸色本来很差,苍白得厉害,没力气回握他,一动不动躺着。本来很埋怨,看他急成这样,也不怨了。

“多试试就会了。”

卓娅端起绷子正准备绣,听到她的话又放下,针别在手帕一角,不禁皱眉。

她撑着腰过去接,另一端是子律的声音,异常的兴奋激动。

她怕的东西,他只知道寒冷和黑暗,所以睡了客厅里也常留出一盏灯,有些微弱的光线能透到卧室里,半夜她醒了会坐起来看看,然后才躺下继续睡。至于冷,他一直在尽力让她暖起来,公寓和工作室的供暖都开始了,可手掌里握的,依然时常是冰冷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