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吧,门神媳妇偶尔过去看两眼。”

母亲又嫁了,她远远躲避着继父和他的儿子,可他却会捡来最好的野花,陪她步行到父亲安眠的地方,远远站上一两个小时,然后再带着她回家。他们曾经牵过手,他的手很大,也很凉,但是握在一起不久,他们都暖起来。

其实这些事情没有提,也不完全是她刻意,他们彼此从来不讨论这些,私下里的生活很简单,就是吃东西,一起看看电视听听音乐,在床上消磨时光,真正能好好谈话的时间少之又少,为数不多的交谈,也多是他主导说些不相干的,总不给她交流的机会。

电话另一端的高磊谨慎的把事态的严重程度告诉他,子律开头的几嗓子,已经挑明了心情正在波谷,如果单刀直入的说舒的签证短时间办不了了,他很可能会冲过来杀人。

整个下午,都像个事前安排好的约会,暖暖的冬日阳光,他悉心的陪伴,轻松而令人愉悦的游览。回家上了电梯,舒放开心情,回味着美术馆里看到的作品,子律突然凑过来问:“新的艺术年鉴在我那儿,看看吗?”

如果他走了,她得以空闲,可以好好理清自己的心意,继而弄明白要怎么追究他和子修的过去。她并不希望见到他们兄弟两个反目成为仇人,尤其子修对她的友善和亲切,让她更觉得留下来,也许能帮上什么。

“看什么呢?”没等她站好,子律已经往床榻边走去,目光焦灼在她脸上,一方面暗暗吃惊她额头上青紫的伤口,另一方面,想看看她刚刚看的东西。

“怎么了?用我帮你吗?”子律在外面又敲了几下,喊了好几声也不见里面回答,只好回到卧室里,裹着浴袍往床上一躺,顺手抄起酒杯倒满。

舒根本反应不过来,没出声,疼就在头上爆开,整个人站不住又摔在地上,完全没察觉子修已经扑过来想保护。

好久没有人提过她的姓,只是叫她舒,最近他叫她小乖的频率很高,此外就是公社里的朋友,甚至有叫舒舒的,但是她的姓却用的很少。澹台,很少见的两个字,带着她的过去,家庭,每次写起来,总是笔下凝神,想到很多。

子律见她还不抬头,只好凑过去贴在脸颊边亲了亲。搂着她的腰,好一会儿腻着没有起来。香香的气息里,是淡淡的药味,舒终归放开了书,扶在他肩膀上依偎着,平日里她很少这样亲近他,病一场,倒拉近了不少距离,愿意多在他身边待着

她裹在过冬的大衣里,窝在他肩上睡了两觉,每次醒过来以为该到了,前面却还是满满的病人。盖着他的外衣歪在旁边,看起来可怜兮兮的,脸瘦的两颊都凹下去,被灯光打得眼下一排淡青的痕迹。舒也不多话,只是拉着子律的手,给自己找点依仗。

子律不停跟她说话,摸她的手,她的脚,确定她是完好的。舒脸色本来很差,苍白得厉害,没力气回握他,一动不动躺着。本来很埋怨,看他急成这样,也不怨了。

“感觉好点没?”

卓娅端起绷子正准备绣,听到她的话又放下,针别在手帕一角,不禁皱眉。

舒扶着椅子起来,离远了火炉,在工作台旁边又坐了下来。昨晚子律回来又提起了护照的事,她还陷在第二天的体虚疼痛里,没有深谈。

她怕的东西,他只知道寒冷和黑暗,所以睡了客厅里也常留出一盏灯,有些微弱的光线能透到卧室里,半夜她醒了会坐起来看看,然后才躺下继续睡。至于冷,他一直在尽力让她暖起来,公寓和工作室的供暖都开始了,可手掌里握的,依然时常是冰冷的手指。

明明记得子律的警告,舒却直起身茫然的摇下了车窗,听见那晚彬彬有礼好听的男低音。他的嗓音不像子律那样沙哑,也不像子律带着暴躁的因子,子修的笑很温暖,竟然让舒慢慢忘了刚刚的害怕。

“不是我说你,四五年不是短时间,阿紫说的有道理,是该想想以后的事了,再过几年也要三十了,家里不催吗?你爸妈不着急啊!”

已经进了屠岸谷幽深的走廊,墙上挂着各种雕版艺术品,远远墙上的铜饰是公社的铸铁师傅韩豫的手笔。卓娅停在一幅雕版金刚经面前伫立良久,定定神,又往那扇大门过去。

毫无征兆的说了句话,子律翻过身背对着她躺好,屋里静得只有回荡在枕芯里的心跳声,然后是背后细细簌簌的摩挲,吸气呼气,最后变成了抽泣。

“我想……回家。”她声音哽咽,子律的冷面孔也挂不住,回身给她找东西穿。她尽量隐忍配合,下午他提出要求,她躺在素描台上点头乖乖的承受,为了他尽兴,除了叫他的名字,不舒服的话都忍回去。一折腾就是一下午,最后他半尽了兴,她忍到最后还是撑不下去一连拒绝,可即使拒绝了,他也没停下不是吗?

她睡的毫无芥蒂,很放松很坦然,嘴角破的地方还带着一丝血迹,手抓着毯子的一角,要保护自己的姿势,散开的头发披在肩上,露出颈部几处明显的痕迹。为了迎合她的节制看来很失败,昨晚到今天接连这么折腾,她眼看着气色越加不好,脸色也过白,睡梦里指尖都是温凉的,暖了半天都不行。

“回家吧!”

她刚刚还板着的面孔,走近了看却早就无风无浪,见到他也只是微微皱眉,没坚持多久就别开脸,他以为是还在生气,侧过身才发现是在偷偷笑。

他依然站在冷餐席边,手里多了杯酒,身旁也围了几个生人在说话,可目光却跟着她,微微颔首示意,才转身投入大家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