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丰小说网 > 半分咖啡半分茶 > ——————祁门红茶(上)——————

“好什么!还烧呢,你再不听话!”

“怎么了!”

“没有……”

“今天怎么有时间来?忙吗?我给你沏杯茶去。”

拿出陶罐里的小勺子,舒盛了满满一勺蓝色粉末撒进水里。小小的气泡从水底冒出来,从淡蓝变得深沉。银色小勺在罐里又取了一些,看着粉末随着搅拌被水溶解了。蓝得越来越深,水面折出她的脸也成了温蓝的颜色,越淀越纯。

“怕什么?”子律觉察不出公社里会有让她怕的人或东西,昨晚她失神的反应倒不光是怕,总好像陷入某种他不了解的状况里。

背后突然有人敲车窗玻璃,吓了舒一跳,她忙着往驾驶座方向躲避,可敲击的声音却没有停下来。

“还行……好一点了。”自从上次因为床第间的事情闹翻,卓娅见面次次都会问起,开始还总是说,后来舒自己也觉得有些挂不住面子,说得渐渐少了,只要在能忍受的范围里,她都会尽量配合他。况且最近却是是有度的生活,虽然他还不满足,但生活节奏已经调节到她能够适应。

“知道了,谢谢您。”

“那……你喜欢制琴工作室吗?”

藏了一会儿,心里想说要回家,可奈何他就在背后一堵墙一样围追堵截她的所有需要,还特意俯过身问话:“靠过来,靠着我,有那么难吗?”

子律想起舒拉写的一篇评论,把公社里的人称为流氓、恶棍、掮客、小偷兼半吊子艺术家,说的很贴切,形容恰到好处,评得大快人心,舒当初读到,曾反反复复玩味着里面的句子。这个滋长艺术家的社区,到底住满了混蛋还是圣人,他们自己也说不清?

心里随着他一上一下,望向窗外的夜色也是笼在一片黑暗中。表面上沉寂下去的社区,其实是夜夜笙歌的地方,只有想,总能找到恣意纵情的地方,看上去清冷的街巷深处,暗藏了很多光怪陆离的颓靡生活。

“子律,正找你呢,过来一下,有点事商量!”高磊不知怎么从一边插进来,也没察觉到两人气氛僵持,拽起子律就要走。

他越这么说舒越发不自在,朋友不在身边,面对过来和他打招呼的陌生人她又不擅长应对,正发愁的时候,他终于发了善心,俯身在她耳边低声嘱咐了一句“去吧,她们几个在那边呢!”

“这样好看,不许动!”她难得板起面孔,不许他用手碰刚刚完成的作品,把最后一点细节整理平整,退一步环着手臂打量良久,目光在他周身游移。配上衬衫西装,在一起五年了,他的样子气质却好像每次都不太一样,人是多变的,搞艺术是喜新厌旧的,她却永远能在他身上发现新的东西,好象挖掘不完。

“好。”

大剌剌的直起身,在她肩上亲了一口,子律拿掉碍事的衣服,扶着她坐起来。

“还我!马上给我!”

如果可以他倒宁可那样到哪都带着她,可她毕竟是她,澹台舒三个字正着念反着念怎么都是独立的,和他的宗政二字永远并列在参展名录的前几排,复姓俱乐部聚会的时候,她和女人们也总是聚在上官苑从不涉足屠岸谷,就像公寓一样,比邻又对立着,各自一片天空。她曾经说过那样她会比较轻松,到底是不是达到目的了他说不好。

这样的境地怕不说话更尴尬,她轻轻咳了咳:“晚上……什么展览?”

有一阵着迷的收购她的东西,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多大年纪,只是从高磊嘴里偶尔听说一些。最后是骆驼注意到有个女孩没钱买书,每天在书店站四五个小时看同一本进口插画集,第二天他在同样的时间到了书店,第一次看见了她的背影。

舒最后记得的就是自己喝了很多很多东西,高磊和韩豫的面孔在眼前交替闪过,黑暗过后剩下一大片白光。

四周一片黑暗,她伸手触到别人,吓得又赶紧缩回来。接吻的游戏,纯属为了新年的喜庆气氛,可搞艺术的人胆大包天什么都敢玩,耳边充斥着唇舌厮缠的声音,有些已经渐渐暧昧不堪。

“做完东西晚了点。”

“为什么还我钥匙?”

这样的两个人来来往往,说他们长久的有,说迟早分开的也不少。即使吵架了,公社里这些熟人也不觉得他们会有要分手的大问题。高磊想起昨晚子律欲求不满的暴躁态度,不由笑了笑。

其实那是他很得意地一件作品,是她第一晚和他在一起的写生。不管用了什么手段,他画完了,

赤着脚,回到冰凉的地板上,刚想把鞋收起来,电话突然响了。

一个苗族女人耳环的特写,旁边配了编绘的两张插画,灰白的色调,典雅而精致,除了色彩暗淡些,其他刚好符合她平日的喜好。

“很好,很别致。”不方便做太多评价,舒支吾了两句,抱着书从柜台里出来。想到子律先前如雷贯耳的要求,立时打消了和子修单独相处的念头。“你看吧,我去叫老板,也该走了,还有好多事情。”

子修似乎早料到她这样的反应,并没有为难,主动让开款台前的过道让她过去。目送着她一直走到门口。书店老板回来了,她停在门口和老板说了两句什么,抱着书很快走远了。

目光追随了一会儿,子修低头看看手里的画册,难以察觉地笑了笑,又放回到架子上,没多久也离开了书店。

骆驼回到款台里,阖上抽屉,没太在意刚才两个人的反应,直觉得舒离开的有些匆忙。他对子修并不熟悉,一时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下午那男人又回来过一次,在书店里转了好一会儿,挑了挺长时间,最后买走了一本画册。

晚上子律带着舒回家,因为她手里的书特意绕到骆驼书店去付钱。其实并不一定要忙于一时,大家都是很熟的关系,就是不付钱也不会怎样。可一下午舒在屠岸谷提了好几次,磨到晚上回家了,他只好陪她又去了一趟。

一进门,舒并不急着去柜台找骆驼,反而在柜台前的书架上停下翻找东西。

凭着下午那一眼的记忆,舒努力在架子上找那本画册。可翻了好几次也没有,当时子修明明是从这个地方拿的,至于又放哪去了,她不好当着子律问骆驼。

“找什么呢?回家吧。”

子律又催促了一次,过去拉她,却见舒蹲着身子在书架下层认真翻找,手上刚给她买的画册递过去,她看也没看一眼。

“找什么呢?”再问,子律的口气就有点不耐烦了,直接拉着她起来,拍拍手上的灰,不许她再离开身边。

骆驼见机过来打圆场,东拉西扯两句,子律本来有些不悦,说说就过去了。舒因为心思在别处,从头到尾都没有认真听,也没有留意他们话里暗示的东西。回家路上抱着书坐在车上,若有所思地回想着子修给她看的那本封皮,不知怎么,子修的笑容总是出现在她眼前,慢慢扩张,然后是他的声音。

他并不像子律说的那么坏,至少,不像子律那么冲动暴躁,周身给人容易接近的亲切感觉,他的声音,尤其好听。

“你刚才找什么书呢?”

子律一边开车又提起来,舒随便说了个名字,含糊了几句,把问题躲过去了。

晚上躺在床上,她认真回想着三次见到子修的画面,一点点拼凑。每一次似乎都不一样,比上一次更清晰,也比上一次感觉更好更亲切。子律为什么那么芥蒂子修,她始终想不明白。

第二天到公社,子律依然把她直接送到一层书店门口。子律走后,舒跑进门直接去书架边找那本画册。

“骆驼,你记不记得这有一本银色封皮的书,大概这么厚,关于少数民族首饰的,昨天就放在这个架子,有塑封的!”

骆驼正在核对子律留下的资料,被舒猛地一问有点心虚,说话底气不足,把手里的资料放回抽屉里:“什么画册……大概,好像见过,卖掉了吧,昨天卖了好几本。”

舒听了有点扫兴,又回到角落里看书,骆驼趁她不在近前,继续核对护照和签证资料,偶尔停下来想想她要找的那本书,突然想起了昨天下午那个男人。

中午舒去门神咖啡喝茶,顺带给子律捎下午的咖啡和点心。

刚进门,习惯性的往书架上瞄一眼,目光一下子被吸引住。宣传栏上贴着一张很精致的海报,色彩比对强烈,中间是一件手绘的银耳环草图,正是昨天子修手里那本画册的封皮。书架边放着印好的宣传小纸卡,舒抽了一张,越看越觉得喜欢,索性把卡片仔细收进了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