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带和特思一下沉默了,是啊,就算完颜亨没有十万大军,打个对折的话也是五万人,若是完颜亨真有异志,这五万人攻打上京城也是绰绰有余了,偏偏完颜亮因为臣子中间忠心完全不可靠,还不敢征集诸王公大臣家的家仆家将奴隶,一旦上京城被围吃紧的时候,这些个不可靠的大臣们在南城一闹事,在场几人可就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与其如此不如光棍点,早出去看望下完颜亨吧。

乱世用重典,非常之时自然是行非常之事,完颜亮也是打过仗出来的人,自然明白要厚赏军士才能挽回军心,阿里出虎的做法本没有什么异议的,不过,放着皇城内的皇帝和一干同党不来通个气,放着皇城里的户部衙门府库不来支领,竟然干这种私开府库用私人名义发赏的事情,不是野心暴腾是什么?

乌禄也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这个时候已经到了生死关头,由不得他多犹豫,扑嗵跪在地上对着阿里出虎拱手作揖道:“将军,将军,只要将军饶了小王的命,小王愿意将所有家产奉上,不止是上京城内的府邸,还有这上京路内的庄园,还有我收藏了美女,都一起送给将军啊。”

“老子去收拾了完颜蒲阿那阚货。”

城中突然现出一点光影,飘忽摆动着不能给人半点光明和安全感,倒像是来自地狱的一点鬼火,看着更加令人恐惧。

这一切被洪过看在眼里,实则在心里深深担忧,严五这种人心机极重,别看现在乖得像小猫似的,一旦有了机会他们就会变成吃人的老虎。偏偏洪过对严五有些无可奈何,严五刚刚叫他主子,可实际上严五投效的是羊蹄,一旦自己无缘无故宰了严五,无论羊蹄还是完颜亨脸上都不好看,现在正是他与完颜亨齐心合力的时候,或者说是暂时依附在完颜亨羽翼下的时候,做出这种在观感上大大失分的事情很不合算。

冯狗呆呆的看着地上的严五,愣了一阵,这才恨恨的叹息声冲出了窝棚。

兀立牙坚决的摇头拒绝了洪过,“洪先生是个善心人,不过王爷的命令不能打折扣,什么百姓不百姓的,既然进了那些和尚的队伍就是反贼。”就在兀立牙说话间,和尚的队伍慢慢来到了伏击圈内,兀立牙撇开了洪过挺身而出,大喝一声:“杀!”

吃了这一记,纥石烈赛里一下精神过来,纵然身子被人提着,嘴上还在不甘心的叫嚷,大骂那人无耻偷袭,可是,当来人一把扭住了他的脖子时候,赛里却再喊不出来了,不仅喊不出来,张大的嘴巴就像是被东西猛地塞住了似的,傻愣愣的看着面前这人:“大,大人……”

见到自己禅房里竟然站着个戒律院的执法僧,佛光谈先是一愣,那**见着不好立马抢先开口,飞快的说了刘明镜的疑点。佛光谈不是笨人,听着**说完转头看向刘明镜,谁知道,本以为会出声为自己辩解的小沙弥,这时只是趴在床沿,双眼流泪,清秀的小脸上满是委屈和酸楚,看着让人心痛。就这副样子,哪里是什么狡猾之人,倒是看着好似被人欺负后还不敢啃声的可怜虫。

见着完颜亨点头,洪过继续道:“至于完颜亮,他至少占着皇帝的大义,谋反篡位这种事情,如果在上京城内一夜之间做成了,下面的官估计也就随大流听从那个新上来的人,可如果变成彼此开战拼拳头大小分胜负,还会真有那些个官站出来说明了自己支持哪个?在这种时候,完颜亮能不将侍卫亲军抓在手里么,还以为他会出现合剌那种纰漏,最后不明不白的丢了命么?”

完颜亨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反正洪过这个西席先生本来就有参谋的意思,索性全数对洪过说出来,开口第一句就是:“你可知道,完颜秉德出镇燕京……”说到最后他还是隐瞒了很多,比如自己如何考虑两边下注,又如何盘算着两边的胜负,不过这些都是他心中阴私的东西,怎么可能在并不完全信任的西席先生和还没有成年的儿子面前说出来?

可是,金兀术留给完颜亨的遗产是不能用金钱衡量的,完颜亨陆续从上京接来几百名自愿投效的家将,这些人都来自昔日金兀术亲兵猛安,甚至有些人已经走出去当了猛安勃极烈,谋克勃极烈,但是这些人一齐放弃了身上的荣耀与权位,来到荒凉的松蓬山下,当起一名普通的王府家将,王府上下八百余名家将,全部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且不论这些老兵的影响力,光是把这些老兵散出去,就足以配备十个猛安的女真兵,那至少是一万人啊,有这些老兵作为骨干的部队,只要一战下来,见过血杀过人,不怕战场的喧嚣和混乱,就足以称为精兵了。这些财富,给完颜亨一座金山都不换。

“嘿嘿,佛光谈佛兄,你可知道,当日我坠下孤崖子之后,就在阴司面前把你告下了,那阴司鬼使方才放我回来找你打官司,哈哈,佛兄,走吧,时间不早了,快快上路吧。”洪过说话时候语气平静,可是如果贴近了他的脸会看见,这时洪过的脸已经完全扭曲了,不像是一张人脸,倒好似跳萨满时候戴的的狰狞面具,一字一句完全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早在老孙逼着这群野人发誓的时候,洪过已经在心里打定主意,这群家伙绝对不能带回家去,即便是宋王庄都不能带,最好是能在这松蓬山就甩掉,实在不成,干脆带去天庆寺,直接把他们黑在里面算了。

见识过冯狗和严五的审问手段,洪过显然对自己能否做到那般无情有些不确定,惟有看看兀立牙,“你能问出来他们的目的么,要快些才好。”

洪过扭头一看,原来是羊蹄站在那里,问了下时间,竟然已经是未时中的时刻,他竟然睡了足足三个时辰,抬手摸摸自己的头发,发髻整齐,好像没有人动过,再看看身体,依然是自己来时穿的那身粗布内衣,倒是靴子被整齐的放在床前而且有人清洗的干干净净。

听到洪过的话,小雅脸上微红,心中有些嗔怒的暗道,若不是为了你,我现在还睡着呢。脸上勉强做出平静神态,她淡淡道:“洪过你怎的到了也不说一声,还要来次不辞而别,连碗热乎的麦粥都不肯喝么?”

聚敛钱财?有可能,毕竟女真人刚刚打劫了整个中原的财富,现在的女真户长们,哪个家里没点积蓄,可是,仅仅为了骗钱花花,用得着这么神秘还要二半夜的出来么?

就在洪过要继续的时候,兀立牙突然扔下严五,一把拉住洪过的手腕,另一只手扣住了洪过的脖子,低呼一声:“洪先生,洪先生!”

严五和冯狗不认为怪异,并不意味着洪过没感觉到奇怪。按照阿鲁带所说的,天庆寺有大小和尚三四百,练武的僧兵不下百人,就凭这过百的僧兵也会害怕山上的那些野人?若说这群僧兵不去上山找他们的晦气,孙大头领的那伙子野人就要烧香还愿了,他们有什么实力来骚扰天庆寺?如果这处哨岗不是为了天庆寺,难道是因为山下镇子里的寺奴和佃户么?

洪过的目光从上到下就面前的人看个仔细,挺平常的一个小老头模样的人么,除了没胡子外,整个人与宋王庄里的老头没啥区别,凭啥一月前他就能把自己弄死,现在就要给自己擦鞋?心中叹息一声,洪过的目光有些散乱。

这下可好,还没走出宋王庄呢,这支队伍就变得热闹无比,叮当叮当的敲锣声夹杂着有些沉闷的敲响铜盘声音,时不时的还有呜呜的牛角号声,把个原先极为肃杀的气氛冲的精光,这般样子倒是一队耍杂耍的或是迎亲的,任谁都想不到他们是去上山剿匪。

。只是,怕很是有些留守司的官在心里庆幸呢,这样一个出彩的机会,可是平日找都找不到的,以秉德现在的权力与威势,若是能在秉德心中留下一星半点的印象,日后还不要前程无量?

佛光谈闻言心头一跳,大家都以为寺主是太忙,所以将他的事给忘了,谁知道,敢情寺主对自己的情形了如指掌。有个这个想法,佛光谈心思一凛,凑到寺主耳边,细声细语的将自己在镇子上看到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这个季节出兵,劳师动众的上山守山,无论是那件事怕都不会一天就完成,而且这干架的事情必然要吃的好些,如此一来,即便按照五天计算,三万多人五天人吃马嚼可就是不少数目,从宋王庄的情形来看,那些个庄客奴隶家里到这个时候已经没多少余粮了,再要组织这么大的动作,怕是要从女真人家里补充不少,这笔损失谁来支付?

阿鲁带是个粗人,对洪过这种低级错误倒是没注意,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女真勇士已经完全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中,这时脸上带着自豪的表情道:“俺们家王爷可不就是大金太师,天下兵马都元帅,沈王兀术老千岁么,呃,老王爷的汉名好像是叫宗弼的……”

小沙弥显然看到了羊蹄帮二丫赎身的事情,这时诧异的回身看看妹子,二丫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洪过的话,小沙弥这才转头用他那与脸上的稚气炯然不同的郑重表情道:“没错。”

刘水叶子?芷雅几乎要瞪眼了,有给姑娘家这么起名的么,洪过这不是起名,分明就是来搅局的。

大胖和尚感觉自己要崩溃了,满脑袋黑线的看着羊蹄,天啊,这么小个东西,就能有那个本事么,可如果不是那件事,这个小子为啥说起来这么吞吞吐吐的?大胖和尚几乎是麻木的点点头,他现在是无话可说了,反正是两个小孩子,难道真的指望眼前的小女真贵人干出什么事情来?这谁都不可能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