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丰小说网 > 宋伐 > 第七十三章 上京乱(完)

这一夜对所有武卫军的士卒来说,实在是一辈子都没见过的听过的,一下子见到听到了,甚至说,深居皇宫中的天子皇帝,竟然也亲自出来,在南城每个军营每个城垛的巡视,不时的拉住哪个士卒说几句,虽然都是华而不实的客套话,那一身滚龙黄袍的人站在面前,拉着自己的手和颜悦色的聊天,怎的不让武卫军士卒心情激荡,每个与完颜亮说过话的人,登时眼泪流下来,这就是皇恩啊。

待到参军领命下去了,阿里出虎又拿出一支令箭来:“传见武卫军内所有猛安勃极烈和谋克孛堇,限他们半个时辰内赶到这里,逾期不到按军法处置。”见传令的人走了,阿里出虎找来自己的一个亲信猛安勃极烈低声下令:“布置好人手,等那些家伙来,什么都别管,一齐给老子宰了就是。”

完颜亮盯着阿里出虎深深注视一阵,将腰间弯刀解下来递到他手里:“阿里出虎,我的兄弟,今晚,我的命还有大家的命,就交给你了。”见着阿里出虎感动的似乎要流泪,完颜亮大喝一声:“阿里出虎,女真汉子哪有淌眼泪的,去北城,给我杀了逆贼完颜蒲阿。”

看着冯狗,这个从小和自己长大,一起偷吃的,一起被人骂,一起投靠女真人的伙伴,又是彼此算计着,甚至为了前途能彼此抽刀子相对的人,严五身子哆嗦着扶住了冯狗的肩头,嘴巴张了又张,始终不知应该说什么才好。过了一阵,就见冯狗眼睛霍然瞪大,不敢置信的望着一柄匕首从天而下,扑哧,一下将冯狗的后心洞穿。

完颜亨带领五百家将抢先赶到围山队伍的营地,果不其然的,北庄子的近千人已经自行撤走了,那些剩下的女真人也接不到自家谋克户长的指令,正是人心浮动的时刻,完颜亨以王爷的身份站出来将这些个女真人强行整编,安排了蒲辇、谋克进去,轻易就收拾出两百多人,同时再分出数队人手,分别去整编距离最近的谋克,整编好的谋克也不必回来,直接前往下一个谋克的驻地,如此滚雪球一样,不到半天时间,就被完颜亨将松蓬山周围数万男丁整编成了一支军队。

冯狗不屑的朝地上吐了口浓痰,“***,姓洪的小狗算什么东西,不就是仗着芮王府的威风么,我们家主子也是王爷,还是朝廷里最有权势的王爷宰相,难道还怕了芮王府那个闲散了十几年都快长毛的垃圾货色?五哥,你难道是不想回庄子了?”

其他的家将一见血,就像是身体里被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起来,呼啸着冲进和尚堆里,登时就是无数血光四溅,一颗颗大好头颅滚在地上。

灌了大半夜的猫尿,纥石烈赛里直到天光几乎放亮才躺下,睡了不到个多时辰,就听到自家院门被人砸的叮当乱响,过了阵子,家里的女真管家来到房门外禀告:芮王爷完颜亨有请。

嘿嘿冷笑几声,佛光谈一挥手,立时有人将**按在地上,不等**惊恐的叫唤,佛光谈冷冷的道:“欺负到我佛光谈头上了,你还不配,塞了他的嘴扔到后面和那个不长眼的家伙作伴去,等明天慢慢料理。”

洪过脸上努力保持平静的表情,心中却是乐开去,口中小心的斟酌着词句:“王爷可听说过,与其锦上添花,何如雪中送炭。”

不过,自己是在完颜亨面前表现,洪过研究了很久,按照心里的说法讲出去,就是十足的装神棍,怕是立时就会被完颜亨宰了,他有些不大明白,这种明白了没有危险的勾当,为什么会让完颜亨这样心烦意乱,突然之间,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里升起:难道说,完颜亨以前是和秉德站在一起的?

完颜亨真的不明白最近的风声不对么?

无论是否有鬼怪,佛光谈可不想今天就死,见着自己的手下们已经丧了胆,要想活命还得指望这些僧兵呢,这个大和尚到底见识过点世面,加上平时用这手哄骗的招术,坑拐的事情做了不少,心里多少有点抵抗力,这个时候扯着嗓子急急叫喊起来:“你,你胡说,你明明是个大活人,白天我还看见过你,你要是已经死了怎么能白天也出现,你骗人,你少在这里装神弄鬼,就算你真是鬼佛爷也不怕,佛爷吃的就是降妖除魔这碗饭,还会怕了你这么个小鬼,你这是,这是,”这些话本就是他仗着胆子喊出来的,现在已经没什么词了,脑子不得不飞快转动起来。

见着小马的样子,老孙心里发急,想要开口骂他,谁知道嘴一张开竟是一口黑血喷出来,将小马满头满脸喷的都是。老孙的样子一下将所有人吓呆了,连那两个女真家将也吃惊的看着这个汉人,这个家伙身上还有多少血可以这样撒啊?

放在那个和尚满地打滚,兀立牙冷冷的道:“我问什么你们就回答,有慢的就和他一个下场。”

“嗯?”洪过猛地一抬头,惊叫一声:“真的不怨我。”

见得洪过犹豫,芷雅微笑着唤来了兀立牙,指着洪过道:“且听他分派清楚,你去了就不必回来了。”

兀立牙见到洪过望过来,却是有些退缩的躲开了洪过的目光,饶是在晦暗的月夜树林里,洪过也能看出来这个女真汉子满脸通红的样子。洪过苦笑下,看起来也指望不上兀立牙了,那个,整件事就要他自己来决定。

场所有人被这种变化惊呆了,都不明白,为什么兀立牙放着严五不揍,怎么还打起洪过来了,难道就是因为洪先生将羊蹄吓跑了?人家怎么说都是先生教训学生,从哪论,都轮不到你兀立牙替羊蹄出头啊。

冯狗这时才注意到,从今晚出来前,严五嘴里的“赵总管”就变成“阉狗赵顺”,这种变化背后意味着什么,冯狗又不是傻子,转念一想就能明白,可是明白归明白,那个意义一下就把他吓傻了,结结巴巴的指着严五道:“五,五,严五,你,你要,背叛,庄子?”

冷不防,洪过的脚慢慢抬起,竟是勾在了赵顺的下巴上,将个赵顺的脸慢慢勾起来,仰面对着马上的洪过,他用一种平淡的声音道:“赵总管,芮王的钧令你没接到?如果没接到,我们现在立刻回去砍了那个传令的急脚,若是接到了,”他突地脸色一变,厉声喝问道:“若是接到了,你为什么不派出人来,你眼里还有芮王爷么,还有世袭和速录猛安大人么?”

洪过耸耸肩,轻松的道:“好啊,你可以不遵令,你也可以去向王爷告我,不过,你记好了,”说话间,就见洪过脸色一变,刚刚还是和颜悦色的样子有如翻书一般变得铁青无比:“芮王府行的是军法,你在告我之前,应该去向王爷问问,不听军令是个什么罪过!”

蒲阿身子微震,随即面若无事的站起身,身后几百人竟是无人发觉他们两人的小动作。

寺主沉默了一阵,竟是让佛光谈进了小院。

奸使滑,这事就做不成,更不要提七八个猛安六十几个谋克,如此一算,这胜算怕是要大大缩水了。

“……嘿嘿,那次可真爽快,从建康过江,然后俺跟着老王爷直下杭州,明州,那一路上撵着赵构的屁股追,可惜啊,这家伙他娘的是兔子,跑的也太快了,我们大金的铁骑都没追上,就被他跳上船跑了,洪先生,你也知道,我们女真勇士都是马上威风,到了海上可玩不转,俺跟着上了海船漂了一天就吐得昏天黑地了,还是回到岸上安生啊。”

洪过一连串的问题从嘴里滚出来,那小沙弥听到一个就点下头,惟有最后那个问题,小沙弥愣住了,何止是他,周围所有人都迷糊了,啥是无间道?

芷雅得意的道:“不如这样,念芮,刘念芮,你就叫刘念芮吧。”

大胖和尚扑嗵坐到了地上,他怎么都没想到,一个小女真贵人竟能把他绕了进去,最后在这么个最最不能打马虎眼的地方,给自己设了个套等

不过,最让洪过吃惊的,是他看到这里的人大多是梳着金钱鼠尾的法式,偏偏嘴里说的是一口流畅的汉话,看身形和神态,似乎也都是汉人的样子。

谁想到,天庆寺的印子钱竟然翻番蹦高的涨,一年前还是三贯的铜钱,到了今年竟然就是五十贯了,可怜刘老实辛辛苦苦一年,三十亩地的出产还不足四十石粮食,去掉还给天庆寺的二

别说是羊蹄,就是洪过身侧的芷雅这时也羞怒难当,洪过瞧瞧不好,羊蹄出事他可以用历练的名义拦住,要是芷雅冲上去他可就玩不转了。想到这里,洪过笨拙的夹夹坐骑,那坐骑稀溜溜的嘶叫一声,撒开四蹄冲过上去。

顺着大路望去,在半山腰是一片好大的房屋,正中的硕大宝顶泛着片片金光,端的一片宏大气象。

别看羊蹄才仅十岁,骑术上已经非常娴熟了,这倒并非所谓的女真人擅长骑射弓马,主要还是因为他的父祖都曾是征战沙场的老将,将门虎子,骑马不过是从小就要练习的基本功罢了。

院墙按照洪过说的用整块的条石重新盖起。

勃极烈是女真语长官的意思,猛安是女真人在起兵之初建立的一种亦兵亦民的制度中的一级,在其下面还有一阶叫做谋克,猛安谋克制度构成了女真人最根本的政治军事制度,这种制度类似后世清朝的八旗制度,闲时耕种为老百姓,一旦有战争就将所有男丁集中起来拉上战场。故此,每个猛安勃极烈不仅仅是本部女真人的行政长官,更是这些女真人在战场上的指挥官,具有生杀予夺的大权。

刚刚兀立牙还看着南北庄子的情面,不愿在打斗中太过分,可是见到己方的同伴受伤,那股子心头的傲气立时被激发出来,下令时候再不留半分余地。

就在出门前,这四十个人被大管事强令,换下了手里趁手的兵器,塞到他们手里的是一根根磨的溜光合手的木棍,再有就是一块木排,权充作盾牌,可是,无论兀立牙怎么看,都感觉这些个所谓

冯狗严五两人自从进了洪家院子后,就一直防备这一手,现在看到羊蹄这个煞星出来,忙不迭的躲到了人群后面,刚才这二位在羊蹄手底下吃了大亏,要不然也不会跑去向赵顺求救,只不过,临出来前,赵顺再三叮嘱,今次无论打了谁死了谁都无所谓,只有这南庄子的两个男女公子万万伤不得。

把子抡倒,还好阿鲁带眼疾手快,将同伴从人群里拉了出来,不然的话光是这些个大脚丫子七下八下的踩上去,还不就让那小子咯屁了。

一开始羊蹄还在屋里跳跃着为林钟叫好,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这个朋友神勇如斯。到了林钟被冯狗暗算随即被严五欺负的时候,羊蹄叫不出来了,他又想冲出去。

原来,就在刚才洪过无力的闭上眼功夫,他心中未尝没想过,是不是今天暂且牺牲掉林钟,换来的是北庄子暂且收手,免得将整个宋王庄都牵扯进去。说起来这个目的并不太坏,可是实施过程中,那个被牺牲掉的人又要如何想?要洪过在事后如何去面对被牺牲者的亲人?还有,有了这次的牺牲,下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又应该如何面对?整件事最终的终点又在哪里,是真的有终点还是永无止境的用牺牲换得一点点退缩的空间?

“呃,不……”

“十个?”严五脸色极为不屑的看看冯狗,“庄子上再忙,空出二三十个壮丁还是可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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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雅可不会被弟弟这般样子糊弄过去,一把拎着弟弟返回屋内,“我这不是求你,我是命令你,要是不说,很好,从今天起五日内,你这小子甭想再吃到一口热乎的。”

赵顺越听越难看,他最忌讳别人拿他阉人的身份说事,阉人咋了,不就是比一般老爷们少了下面两个蛋么,他赵顺能有今天全靠爷们自家本事,和那个蛋蛋什么关系,凭啥别人一听自己是阉人,就总把自个和什么小人佞臣联系到一块,尤其是洪家那个臭娘们最是可恶,平日里别说是将阉人阉人的挂在嘴上,竟然连赵都容不得自己姓,自己少了两个蛋连祖坟都进不去,难道还要让自己更名换姓?我呸!

胡医官一下被说懵了,人参,人参能救县主的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庙的他叹口气,唉,可怜啊,洪家母子一个不久于世一个得了失心疯,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好人不长命?

严五的身形故意慢了半分,眼见着冯狗从他面前冲过去,屋子狭小,两个人厮打开就再也插不进第三个人。

小雅这时心头大恨,刚刚要是不提这张要命的画就好了,画虽然是前朝徽宗的真迹,可是挂在这里十几年都没人注意。

正想着呢,耳边传来小雅兴奋且飞快的声音:“……太好了,洪家哥哥,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我阿玛想要聘你作家里的西席,教教羊蹄他们。”

两个家仆奇异的看向洪过,奇怪啊,往常这小子来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啊,怎的今日突然转了性子,如此轻佻的四下乱看不说,那后园他就算没去过一百怕也有八十次了,为啥今天突然叫唤起来?

“嗯?”现在洪过直觉上对这些衣着光鲜的人没什么好感,此时见到两人不声不响的躲进屋里,心中大惊下,竟是一个箭步冲进屋子,顺手抄起自己藏在一边的铁锨挡在了火炕前。

林钟这次真的吃惊不小,瞪圆了一双牛眼看着洪过,“洪,洪大哥,你难道真的是被鬼附身了?怎么连我们村子的身份都忘记了!”

看着唐括辩迈步出了稽古殿去传旨,完颜亮轻松的道:“真稀罕,我那小师弟竟然去了完颜亨那里,听说这次还立了些许功劳,就不知这位大宋遗臣,应该如何封赏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