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二丫无事,那个被阿鲁带夹着的人也发出一声惊呼,看见二丫满脸是泥水的跳起来,那人也跟着扭动起来,到了这个地界,阿鲁带索性将这个小人也放下来,任由两个人影冲到一起紧紧抱住。

回头看看已经落了帘子的大门,胖和尚跺跺脚,他***,人活一世不就图个吃喝玩乐,老子前三十年挣扎下来的福分被你小子败个精光,真是个十足的扫帚星,也罢,看起来佛爷后三十年的福分还要着落在你身上了。穷小子,你就等着吧,佛爷这次就算是刮地皮也要把你翻出来。

羊蹄嘴角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这样啊,你说了半天,弯弯绕的太罗嗦了,一句话,你是不是在说我像个和尚,好像还是你们寺庙里供的那个?”

羊蹄脸色大变,正要说话,被洪过拦住了话头,“你小子不要着急,我也没别的要求,这个小丫头我就帮你代管了,等下送到我家里去,权当在你来我这里念书时候多个使唤的丫头。”

没错,就是用闯的,虽是在人流涌动的土道上,这群汉子走路的时候也没去刻意避让谁,十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站在路中间就是好大一个群体,路上的人们就像躲避瘟疫一般忙乱的躲避,许多人甚至因为躲闪不及被推倒在土道边的田埂中。

无论相信与否,那边羊蹄的好奇心已经驱使他纵马冲上去。这么个人来人往的道上竟敢纵马驰骋,只一动就将整个路面搅得人仰马翻,婆娘汉子一起破口大骂,管着羊蹄身份如何,这个时候先骂个痛快再说。

金国虽然在南部诸路实行着汉官制度设置州县,但是这时的京城上京府所在的上京路,却是安置了一个个猛安的屯田,猛安下面再有谋克。按照金制,一个猛安十谋克,一谋克三百户,而谋克之下又分十蒲辇,如此这些大大小小的半军事屯田户,在后世广袤的松嫩平原上形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村庄。

洪过每说一句,羊蹄就照着作一下,待到最后,这个十岁的贵族少爷完成了他人生第一次的“站军姿”。

也不转身,洪过依旧看着远处阿鲁带与那个骑兵对答,嘴里淡淡道:“父亲常常教导我,男人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心怀忠义恪守臣节,于朝廷守住臣节不失无辱朝廷威严,于己更要恪信守诺,不能用无义之举耽误了自己的清白。”说话,他转身看向林正南,“林大叔,我洪过清清白白的身子,难道就要因为今晚一时痛快,染上一块天大的污点么?你来说,这样做对得起天地良心么?”

阿鲁带回身看看一脸忿忿的羊蹄,知道问这个主子怕是今晚就没完了,既然芷雅郡主吩咐是打到北庄子怕,现在这情形就算借北庄子两个胆也不会来招惹自家的庄园了,想来也是完成了芷雅郡主的钧令,还是趁这个机会收手吧。

谁知,兀立牙一声喝令之后,那些南庄子的家将手上木棍齐举,对着那些散乱的青衣家丁就是狠狠砸下,仅一个照面就打趴下了十来个青衣家丁。

小妾的目光一直追着家将,直到身影消失在门外兀自有些出神。

看看外面的情势,再看看洪过决绝的表情,芷雅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对洪过道:“我们,我们现在很安全,就不要……”

就见芷雅盈盈来到门口,指着站在院外兀自看戏的阿鲁带他们,对羊蹄道:“告诉阿鲁带,这个庄奴的一条命,我要了!”

所以,冯狗一边双手死死抱住林钟的两腿,一边扯开嗓门可劲的叫喊:“他娘的,你们跑什么跑,林家小子也是人,老子现在已经制住他了,你们回来就是大功,都***给老子回来,回来,严五,你个小娘养的王八羔子,你敢跑,敢跑老子就去总管面前告发你,让你不得好死,都他***给老子回来,不回来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这些小娘养的!”

这是一种悲哀,一种亡国奴的悲哀,一种被征服后当奴隶的悲哀。

羊蹄刚要说话,却听洪过在火炕上大喊一声,接着,洪过的眼睛猛地睁开,就如诈尸一样在炕上坐起身来。

完颜秉德不熟悉庄子里的情形,所以下令的时候也没多想,他赵顺不能不替主子想在头里啊,虽说不大认得跟随芮王郡主的庄奴是哪个,可是快脚提到的房子赵顺太熟悉了,那里不正是老洪家么。怎么芮王的郡主还去了洪家?偏偏主子要派人去收拾下不守规矩的庄客,妈的,那是要自己派人过去盯着洪家啊,若是以后自己收拾了那个庄客,引出洪家的话还好办,他不去得罪洪家就不错了,难道还能怕洪家那孤儿寡母欺负上门么,可,如果再引出南庄子的芮王府,怕是这差使要糟啊……

听到秉德话,芷雅这才第一次正色观看了玉佩,且不说雕工,仅是入手那股子清凉感觉就让她爱不释手。“这等宝物侄女可不敢随便要,还请叔父收回才好。”

到两人的父亲,羊蹄竟是撇撇嘴,“英武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被撵到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了,连个像样的官职都没有,更不要说统兵出征建立不世武勋了……”

赵顺将整个宋王庄,连带着松蓬山方圆百里划拉一遍,终于无奈的靠在椅子上:娘的,还要着落在洪家身上,那洪家跟着完颜希尹父子那么许久,落下的好物件还能少么?

胡医官刚刚感觉手上轻松些,这次又是一紧,而且比上次的力量还要大上几分,痛的他龇牙咧嘴的就是呼痛不已,可是现在洪过没了半点尊老的心思,一心只要问个清楚:“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尖细的公鸭嗓子从前面猛地传来,连洪过都被吓了一跳,嗯,怎么回事,不会这么好运气吧,真的有人出来帮忙?

洪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作为一个来自后世的研究生,他清楚的知道一幅宋徽宗的书画的价值。他依稀记得,在后世,一本宋徽宗亲手临摹的花鸟,在佳士得拍出八位数的天价!即便现在是一千多年前的大金国,也丝毫不影响那位被誉为“若为王爷当是个艺术史上最光彩夺目的宗师”的皇帝的书画价值。

待到洪过的神志又一次清楚起来的时候,只看到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孩正带着关切的表情看着自己,嘴里带着微微的哭腔喊着:“洪大哥,洪哥哥,你怎么啦?”

虽说是村南的庄园,实际上这路程可不近,粗算下足足走了两三里地,这才望见庄园的大门。

洪过现在开始明白了,为啥当初自己一出事,整个庄子都能惊动,看看洪家没吃喝,庄子里的人争先恐后的拿出自己省吃俭用留下的粮食来。原来,这些都是洪皓当年种下的因,直到今天才得出果,什么叫善有善报,什么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洪过在心中感慨着:洪皓啊洪皓,真不知道是应该骂你混蛋,还是应该好好感谢你才对。

刘铁匠狠狠的瞪了一眼林钟,“算你小子知趣,下次再敢这样编排你师傅,自己过来做两千个蹲马。”说完,刘铁匠不理会林钟哭丧的表情,回屋取出一个黑疙瘩来,“洪家小子,拿去吧,已经修补过,对付用一年不是问题,记得年前再送过来修补。”

至于秉德为什么要在杀死一位皇帝之后不到四个月,就急嚯嚯的策划下一场宫廷政变,阴影里的客人在心中猜测到了一些秉德的目的,不过现在还不太敢确定。所以,他还要继续试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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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完颜亮这句话说的突然,以洪过那半瓶水的历史水平,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心头

见到完颜亮遗憾的眼神,洪过心头一阵剧烈的乱跳,“靠,难道这还不满意,再要别的东西,家里可就要卖房子了……”

原来,完颜亮是看到了被他压在桌脚的圣旨,估摸着,放哪个皇帝,看到自家的威严和脸面被人这样贬低,心情都会不好。

第二个,即便自己非常想当官,完颜亮刚发出邀请,自己就忙不迭的答应下来,是不是显着自己太贱了?到市场上买东西还讲究个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呢,现在忙着答应岂不是让完颜亮小觑了自己,无论品格操守还是才华上的清高,都不允许洪过立即答应这份邀请。

突然,洪过脑中灵光一现,对啊,他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读到过完颜秉德的名字了。那完颜秉德不正是完颜亮篡位的最大帮凶么,只可惜,完颜亮上台后不久,便将这个最大帮手满门宰光光,好像时间就是天德二年!

贵人没有搭茬,只是呆呆的看着木碗里的饭食,过了好一阵才有些呆滞的抬起头,指着木碗道:“这,这是什么?”

若是在以往洪过的父亲没有走的时候,洪家也经常能有女真贵人的马车停留。

随即,他又想到,刚刚还为了这道圣旨寻死觅活的,现在就贸然出去要当官,切不论上京城里的官怎么去想,光是这座村庄里的邻居们又要如何去看自己,在背后数自己的脊梁骨?那样一来,自己的名声还不立马在这里顶风臭上几十里。若是那样,自己别搞得官当不成,在家乡也呆不下去,可就真是无处容身了。

再试,继续试,试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