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佛光谈见了洪过,心头似乎有了什么想法,偏偏这个想法又有些渺茫不可触摸,反正这和尚认定了,以后他能否咸鱼翻身就指望洪过了,既然有了这个想法,佛光谈自是不肯放过洪过,怎的都要找到洪过的住处和身份才是。眼睛四下扫了几番,佛光谈不敢再进吃食铺子,怕被洪过认出来的他,干脆猫着身子躲到了一边两个屋子中间的狭窄弄堂里,不眨眼的盯着吃食铺子的门。

和尚一身华丽的袈裟外面罩着件小绵羊的皮裘,这时背对着芷雅等人笑呵呵的对羊蹄道:“小施主,佛曰有缘,看小施主步下生花头顶祥云,脸上凛然不可欺,活脱脱我佛三千宝相中的如意相,若是小施主有意,可否随贫僧去天庆寺歇息一晚,容贫僧向小施主请教一二。”

孰料,洪过下一句话几乎让芷雅从马上栽下去:“哦,对了,既然是给羊蹄预备的丫头,这每个月的份子钱可不能少了,也罢,就让羊蹄每个月捎过来,反正他每天都要来我院子里站个把时辰。”

刚刚被一群婆娘围攻着,羊蹄自是没有看到在质坊门外发生的一幕,可洪过是看的清清楚楚,是以他一见到小丫头,眉头微皱,看起来今次的庙会之行不大顺遂呢。

芷雅无论怎样想磨练弟弟,这个时候也不肯看羊蹄吃亏,两眉一挑就要喝令几个仆人过去帮手,孰料,正要说话却被一边的洪过拉住。

怅然放下心思,洪过勉力抬头,入眼的是一个个往来涌动的人头,还有呼喊交杂的叫卖声。

羊蹄身后的家仆不干了,羊蹄是什么人,那是堂堂芮王世子,未来的王爷,天潢贵胄,怎么能任由一个汉人书生如此折辱?

看着芷雅这个样子,一边的宋王庄的庄客不干了,他们今天已经豁出去了,难道还要让一个小辈为了他们而牺牲心中的大义么?

“一群废物,”秉德指着眼前的赵顺臭骂,“小三百号的人手,竟然打不过三四十个几十岁的老东西,我养你们什么用?”

立时,小小的方阵立时情形一变,四十面木盾被高高举起,后方与侧面的家将立时侧过身子,将自己的后背朝向阵心,冷静的面对那些嚎叫着扑过来的对手。

小妾这才回过神来,吓得急忙扑倒地上,不住的用头叩击地面,这些个王爷贵人根本不把小妾奴隶当人看,兴许心里头一时堵的慌,就会杀个把人来消消气呢。

只是,那个办法,洪过心中极度迟疑和不愿,虽然在心里不是没有想过出头给女真人当官的心思,但那些还只是想想,不到真个行动的一天永远不会被人知道更不会犹豫,但是现在,马上要踏出这一步,将会是与以前那个洪过的心头底线完全违背,更与村中风气完全悖逆,可以说,一旦走出这一步,怕是洪过家以前所有的声名和威望,会一夜之间崩塌的干干净净,若是严重些,怕是洪过日后在这宋王庄都不必混了。

芷雅笑呵呵的看着洪过:“好好,洪先生,就是林钟,今天我要定了林钟的小命。”

林钟心头大怒,刚才自己还是天神一样威猛,怎么一下子就被小人算计到这般狼狈,扭头一看竟是冯狗那厮,这下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自己胳膊够不到疯狗子,便掉过棍子狠狠砸将过去,“他娘的,疯狗子,你给老子放手。”

洪过默默的闭上眼,不愿去看到下面发生的事情,那件事他无力改变也无法改变,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北庄子下令打林钟只是个引子,严五那些人如此气势汹汹,不就是为了连自己一起收拾掉么。现在的他自身难保,更不可能去救助林钟。

“姐,我的姑奶奶,难道你不是想要收拾下这个混蛋么。”羊蹄几乎是马上又跳起来问道。

见着赵顺有些神不守舍的样子,严五眼珠一转,立时凑上去,满脸堆笑的对赵顺轻声道:“总管,你老人家现在太忙了,眼瞅着没工夫收拾那个不长眼的混账,不如先让我和狗子过去盯盯,确认是哪个混账,等下你老倒出功夫了,我们两个也好给你老人家引路不是?”

说着话,秉德将青玉佩递给完颜芷雅,“贤侄女,叔父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次且将这玉佩送你如何?”

羊蹄捂着头不服气的嘟着嘴嘀咕道:“说说又能怎的,我说的这些可都是实话,平日里阿玛不也是这样说自己的么,再说了,那些个孝不孝的都是汉人宋人的说道,我们女真人崇敬的是大英雄,是好像玛法王爷一样征战万里,将个宋人皇帝追到下海的英雄,最好是想太祖武元皇帝那般英明神武开疆拓土的大英雄。”

不过呢……赵顺自己盘算着,光是替主子办好差事还不成,主子喜好个古玩字画的,要想讨主子欢心,还要落力帮主子搜集些喜好的玩意,虽然主子内宅里自己上下打点的差不多了,但只要主子不吐口,怕是谁说话都不好用啊。

说到最后,胡医官神色黯然,不知要如何去面对洪过。

洪过倒霉,一路走来没遇到半个人不说,只怕是他喊破了嗓子也不会有人出来应声。到了村口,眼看着距离自家院子不过百来步了,洪过又扑嗵跌倒地上,这一次可不是双膝着地,而是整个身子都趴下的。

赔?听到中年男子的话,洪过只觉着天旋地转,他现在一穷二白,能拿的出手的只有那两件宝贝,可如果真的赔了出去,他的路费怎么办,他心中的理想又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实现了。这可真真应了那句话——“一夜回到旧社会”,要他赔,还不如直接要他的命算了。

见到洪过呆在那里,小姑娘还催促起他:“呆着干什么,快点脱啊,以前你来的时候不都是第一个开始脱的么,怕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

院墙的大门也有个三米多高,五六米宽对开的大门,仔细分辨下,洪过龇龇牙:竟是生铁铸成的。妈的,这可是东北女真腹地,从这些日子在村子中了解到的情形,洪过知道,就在三十年前,女真人家里能有一件铁造的兵器足可以当做传家宝了,即便是大金国建立了三十年,生铁也是被官府严格管制的物资。好家伙,这里竟然用整块生铁作大门,这要豪奢到什么地步,乖乖,到底是女真的贵人啊。

“洪大哥,你家不是庄客,真真不明白洪大叔的恩德啊,”林钟唾沫星子乱飞添油加醋的讲了大半个时辰,临了计算一下道:

什么是对付用一年,还有,年前就要再送过来修补,晕死,怎么听怎么叫人心惊胆战。

也不知过去多久,那客人长长叹息一声道:“如今朝政刚刚稳定,乙辛兄真的还要再搅起新的乱局么?”看看没有表态的秉德,等了一阵后,那人继续道:“他待你不薄,况且朝中大臣无不以你马首是瞻,真可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乙辛兄现在的权势足可与令祖媲美,即便乙辛兄大事可成,你能得到的也不过如此,为何还要……”

眼睛让本是宽宏大气的相貌整个一变,瞧上去总令人心生忌惮。

见到完颜亮眼中热切的目光,洪过学足了当年诸葛武侯的样子,嗯,除了一把鹅毛扇外,全然扮出一副风度翩翩智珠在握的样子,屈指道:“这几个字就是,试办试行。”

洪过现在只想一头钻到桌子底下去,拿别人送来的东西再送回去,天底下也只有他才能干出这种乌龙的事了。

洪过偷偷撇撇嘴,什么天朝,一个蛮子建立的朝廷,也敢自称是天朝上国,真是说得比唱的还好听。不过,这种心思也就是一转念而已,自家的小命还捏在完颜亮手里呢,洪过现在整个人几乎就要堆在地上了,为了脸面,勉强用胳膊撑住座椅,保持个蹲下的姿势,偷偷瞄着好似俯视过来的完颜亮。

三番五次的邀请都不肯出山,乃至到整个天下都在传言,王安石出山必可以救天下。到后来呢,当王安石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时候,轻飘飘的从一介地方官直入朝廷中枢再入政事堂成为参政,最终在极短的时间里成为权倾朝野的权相,创造了大宋官僚制度中的一个奇迹,这种升官速度也只有到了南宋的大奸臣秦桧才能与之相媲美了。

洪过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个女真金国的皇帝竟然好像一个哥们一样出现在他的家中,那神态举止,怎么都不会和史书上荒淫无道暴虐成性的评价联系在一起的。

洪过指着碗中的东西笑嘻嘻的道,“这

现在洪过引用论语中至圣先师对孝道的解说,等于是将洪过母亲下面的话全部堵住,无论这个女人心头如何不愿,贸贸然去反驳先圣的语录还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纵然是这种反驳只在自家房中私下进行,不也要防着隔墙有耳不是,况且,在反驳之前也要有这个勇气,是以她再无法阻止洪过拖着伤病身子为母亲操持做饭。

可是,这一年似乎女真贵人死的也太少了,连带着找洪过写墓志铭的人也少了,几乎就是门庭冷落车马稀。

如此一来,自己这个穿越过来的家伙,一旦进入上京城,是不是就要面对以前那个洪过的熟人朋友,到时候自己认不出来会出现什么状况?

看起来,想靠着读书写字混口饭吃,暂时是指望不上了,没有人会聘请一个连字都不会写的先生的,哪怕这个先生讲经讲的再好也不会,更何况

屋子里一下涌进许多人,让本来就狭小的房子好像变成了沙丁鱼罐头,刚刚听到山羊胡的话,这群男女七嘴八舌的议论开:

看到这个情形,老妇人赶忙转身

国事如此,让臣子感觉茫然了,前途在哪里,人生目标又在哪里,家国天下到底应该向谁效忠?

那个先动手的佛光谈也好不到哪里去,早在砍完第一下后,手里的兵器就丢到了一边,身体倒退着直到撞上了山壁,眼睁睁的看着策将看守闷死。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也幸好在学校期间,策为了强身健体练过几天散打和游泳,虽然到头来一事无成,这个时候总算能勉强睁开眼,在浑浊的水中向上看去,似乎一道圆形光影在头顶渐离渐远。

芷雅急怒攻心,这个洪过可真是不要脸到家了,明明就是自家的护卫将小沙弥刘明镜带来的,怎的变成了他赢了?这分明就是混赖么!

芷雅正要说话,忽然听

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转头一看,就见一名女真装束的男子跨在一匹快马上,好似有急事一般飞快的从她面前一闪而过。

望着疾驰过去的女真男子,阿鲁带面色不善的过来:“郡主,是急脚,方向好像是冲着王府过去的,难道是王府出事了?”

宋代的驿传分为三等:步递,马递,急脚递。急脚递最快,日行四百里。而后急脚就成了指代快速传递书信者的名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