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芷雅飞速扭过头狠狠瞪了一眼林正南,那眼神中充盈着威胁和愤怒,就像是火焰一般几乎能让人燃烧起来。

那个骑士这时几乎就是滚落下马,跪在地上单膝行了一个军礼,也不敢站起来,就那么答话道:“猛安大人,这怎么说的,小的无论到了哪里,可都是您手下一个正兵,谁敢冲您抄刀子,就先把小的宰了再说。”

兀立牙见状冷静的大喝一声:“举盾,结阵。”

“不过,”忽然,芮王爷出声补充了一句:“只许你们带四十个人去,多了,一个不许出门。”

刚刚那股子玩命的冲动已经过去,洪过左思右想,这个场面,即便再填进去一个他,也不过是在地上多上一具挺尸的,如果要扭转局势,怕是惟有一个办法了。

洪过也慢慢站住身子,叹息一声:“今天不过赴死而已,没有只要,所有条件留着我活下来再说吧。”

这边林钟听到动静,一回身发觉什么都没看到,正奇怪呢,就感觉腿上一股巨力冲撞过来,身子再也站立不住,倾了一倾后,扑嗵的来了个狗啃屎一样的狼狈姿势。

明白这个道理,羊蹄惟有忿忿的嘟囔几句,一屁股坐在了火炕上,双脚有一搭没一搭的踢着炕沿。

见到小雅的动作,林钟和羊蹄几乎就是一口气没有提起,同时扑倒在火炕边的地上。

赵顺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两个奴才献媚,完颜秉德来的实在太突然了,庄子里的准备哪里应得上,里里外外的无数个事情要他照应,也幸好有冯狗和严五这两个小子,心里灵透的望望说一句就能明白自己的意思,而且腿还勤谨,只要吩咐一句,这两个小子就一准有人去支唤应事的人,保证又快又准,说不得,有了冯狗严五两个,自己做起事来还真快了不少。如此一来,赵顺倒是对两个小子另眼相看,在心里盘算着是不是以后就留下两个小子,在面前做个亲信跟班什么的。

秉德正在摸索,突然在腰间触到一个微微冰寒的物事,眉头瞬间舒展开。将那物事取出来,是一块三寸见方略长的青色玉佩,一只从山上跃下老虎被雕琢的极为精细。

那羊蹄竟是个人小鬼大的精灵鬼,学着大人的样子背着手一摇一摆的围着小雅走了一圈,又抬手闻闻,“不对啊,我这身上香喷喷的,哪里来的臭味,姐姐不信可以来闻闻么。另外,我不在你面前晃,难道要去阿玛那里讨一顿乱棒来吃?我胆子小,可是没那个血性。”

哼哼,赵顺已经看明白了,只要主子这次的大事成功,什么阉人不阉人,主人怕是不会在乎这点忌讳了,自己大有希望回去那繁华的上京城,远离这个鸟不拉屎只能喝西北风的鬼地方。

一句话将个胡医官问的愣住了,有些痴呆的看着眼中满是不甘的洪过,想要挣开那支魔爪却没能如愿,只有神色古怪的道:“你?你要是现在的样子继续下去,多了不敢保证,再活个十年二十年的怕不是问题。”

虽然宋王庄是偏远村子没那么多的讲究,可是这凿冰捕鱼到底是村中大事,只要是村子里能下地的老少爷们娘们都去了河边。

天水郡王?已经是穿越了,虽然洪过自认自己的宋金史水准只是个半调子,也逐渐将自己前世的知识努力回忆和思索,让自己能尽快融入这个社会。今天中年男子提到了天水郡王,他觉着好似在哪里听过,但是无论如何是想不起来,这个郡王大人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让洪过心猿意马的事情何止如此,一进屋,小雅就将所有仆役驱赶出去,而后,竟是急嚯嚯的开始脱身上的衣裳。

妇人其实年纪应该不大,若是能除去过度操劳给她留下的痕迹,洪过估计着,妇人也就是三十大多不到四十岁的年纪,只可惜,因为每日里要为生活下去而劳碌,现在的妇人看上去足有五六十岁一样苍老。

万幸的是,松蓬山距离上京着实有些距离,得势的女真贵人们不大看得上,而失意的女真贵人又觉着此地距离上京太近了。高不成低不就下才被两个权贵携手瓜分。这两个正春风得意的女真贵人,并未太多要求宋王庄的庄客们,很干脆的来个萧规曹随,除了在庄子南北两头各建了一座大大的庄园外,其余希尹时代的制度一律不变。

噗哧,洪过被林钟的话逗乐了,这个小子的嘴还真够贫的,看不出啊,平时一副木讷样子的林钟还有这份急智,真真是不可能以貌取人。不过,等等,为啥林钟冲这个刘铁匠叫师傅?

屋内两人各自心怀鬼胎,秉德还好,喝着不知何味的茶水,总算还有点营生做,那客人偏偏进来后并未奉茶,只有枯坐那里呆呆的想着心事。

不过,洪过还是能从这些人嘴里不断冒出来的叽里咕噜的奇怪语言,知道眼前这群人,实际上就是从通古斯老林里走出来不到三十年的一群野人。

想到此处,洪过笑眯眯的为完颜亮倒上一碗水,“其实,这个事情一旦实行则动静太大,罢罢罢,我再送你几个字,如此,今日你可不能再来麻烦我了。”

中国人的传统心思就怕见官,更何况眼前还是一个皇帝,一个马上就要杀人如麻的皇帝,洪过心中一横,赶进把这个金国皇帝打发了吧。

完颜亮死死盯住洪过,低声嘶吼似的道:“目无法纪尊卑,你洪改之的胆子真的比别人大么,难道你想用你的小身子,试试我天朝的法度么?”

洪过闻言在心中大呼侥幸,刚刚他在思考的时候转过无数个念头,他毕竟是个现代人,一个学着去抓住一切机会的现代人,面对高官厚禄的邀请怎么可能不动心?

这下洪过没啥可怀疑的了,整个女真金国历史上,能叫完颜亮的人只有一个,不会出错的。

贵人似是并非第一次来,背着手扫视一圈书房,道:“这间屋子也能有浮灰,数月未见,改之竟然变懒了。”说完也不容洪过让座,自己就坐在了主位上,那贵人摸着肚皮嚷嚷道:“好香的味道,来的匆忙错过了饭时,正好在改之这里打尖休息,改之快快给我上点吃食过来。”

虽然此时孔子还没有被后世的蒙古皇帝封为“大成至圣文宣王”,但是早在北宋真宗朝,孔子就已经是被封为“至圣文宣王”,地位高的不可动摇。

洪家的屋子在村子边缘,正好距离村口不远,一条三丈宽的大路从村中穿过,连接着村北的庄园,而马蹄声正是从南面的村口传来的。

很显然,发出这道圣旨人明白以前那个洪过的才华,甚至说这个人应该认识以前的洪过,与以前的洪过是很熟悉的熟人,否则就不必到松蓬山脚下这么荒僻村子来找人当官,金朝的官帽子又不是多到需要随便抓个人就去当的地步。

从下笔开始,洪过就感觉脑门冒汗,双手僵硬,胸口甚至好像有一口气透不出来,还没写上两笔,整个手臂就完全不受控制的哆嗦了。

洪过虽然知道妇人的关切都是用在这具身体前一个主人上,可他还是无法忍受眼中发酸的感觉,为了不让自己当着所有人的面留下眼泪,只得抬头去看屋里的其他人,试图分散下注意力。

这些无论冯狗还是严五的脸色都变了,老妇人的一段话,算是把他们两个连同那个没见面的什么赵总管一起骂了,一个庄子上的阉人总管都是无父无母,那他们两个给阉人奴才当奴才的家伙又是什么?

这些看似荣耀的光环背后,无法改变的是一个血淋淋的事实:一个上两代皇帝被金人掳走,一个向金国称臣自请降为藩国,连皇帝之位都需要由金人册封的国家派出的使臣!

这个强盗团好像不经常干绑票的买卖,老巢里连个专门关人的监牢都不曾有,关着两人的山洞不过是整座山洞中的一个小洞,门口派个人守着就算是牢房了。

“我呸,庆安镇的质坊明明就是天庆寺开的,一群和尚要个小爷们干啥,难道拿去当小和尚?”

言罢,这个年轻人脸色苍白的身子向前猛地扑倒下去。

芷雅啐了一口,这才将心中的疑问说出来:“说是请你来当先生的,为什么你第一天就要带羊蹄出来玩?”

“玩?”洪过心中嘿嘿一笑,真要让他坐到屋子里去摇头晃脑的解说诗经,怕是不出半天就要腾馅了吧。他答应当这个西席是为了避祸还债,可不是为了掉脑袋啊。

不过这话不能真个说出口,洪过惟有继续保持那副迷迷糊糊一般的姿势,随口问:“那么,你的父亲,我那个王大哥可有反对?”

芷雅咬着嘴唇,回想起完颜亨听到洪过的决定时候的表情,摇摇头道:“这正是最稀奇的,阿玛竟然什么都没说,只是嘱咐羊蹄今天寅时起床过来。”

洪过暗骂一声:靠了,原来那个芮王还是个属狐狸,怕是羊蹄今次的问话都是那个中年狐狸王爷事先教好的。

稍一走神自己的身子在马上一晃,洪过险些栽下来,握紧了马鞍后,他全然不顾自己有些狼狈的样子,一脸高深的道:“小雅可听过一句话,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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