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鲁带摇摇头,随便在胡土门身上踹一脚:“滚起来,怎的在朝廷听差这规矩越来越多了,在我这里没这么些规矩,起来说话,说吧,北面那个要如何处置?”

身后的同伴目光极准,一下就打在了那人的小腹处,身上最柔软的地方突遭重击,那个人立时吃受不住,已经腾起的身子用比刚才跃起还要快的速度,有如一块破布般重重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坠地声。

觉家将并未离去,芮王似乎有些不快,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们怕了?”

严五微一顿,倒是一边的冯狗跳脚的骂起来:“娘的,老子连自家祖坟在哪里都不知道,进毛个祖坟了。祖宗?祖宗要是有那个福分,倒是保佑我投个好胎,别在这荒山野岭的刨食啊,连这个能都没的有,以后还见他们干啥。”

突然,芷雅噗哧一声笑了,“这是你说的,只要过了今天你还活着,就不兴反悔。”

这一下,林钟若是再不能发现,就真不要到外面说自己是练家子了。

如今北庄子要行使这种权利,而且明明白白在打完颜芷雅的脸面——林钟是跟着芷雅他们来回奔走,这才被完颜秉德点名教训的——可是芷雅却拿外面的严五毫不办法,难道说,要完颜芷雅为了一名庄奴,就去和现在大金国最有权势的人物翻脸?别说芷雅不肯,即便芷雅同意,芷雅身后的那个中年人,大金的芮王殿下也会同意么?

突然,小雅动了。

就砸赵顺还仰着脑袋盯着下人挂上最后一盏灯笼的时候,那疾驰的快脚到了庄园门前,稀溜溜的骏马人立而起,那快脚认得赵顺,不待下马就高声喊起来:“赵总管,主人下令。”

保里真是个极其普通的女真名,那女真人之间名字重复的满天飞,故而性喜汉文的完颜芷雅并不喜欢,即便是芷雅的父亲,那位大金国芮王爷平日里称呼自家女儿时候,也不喜用女真名,便是带上点女真胡人色彩的雅哥,也仅仅是在生气时候态度严厉下才叫出口。今日秉德对芷雅称呼女真名,那芷雅怎会买账?

羊蹄被人抓住了细嫩的耳朵,立时手脚乱摆龇牙咧嘴的叫嚷起来,“姐姐,姐姐快放手,要掉了要掉了,”

嘿嘿,赵顺一想到这里就觉着心口有些痛:可恶的贾富,想当初在这北庄子的时候,你小子还是我手下的一个管事呢,不就是在主人去年谋大事的时候立了些许功劳,被主人赏了个二总管么,新年老子去上京拜望主人的时候顺便去看看你,你个小王八蛋竟敢坐着见我,连站都不站,他娘的,当初爷们我如果不是因为阉人的身份太过尴尬,早跟着主子去了上京城,这二总管的位置哪有你的份,轮得到你个小白眼狼冲着爷们龇牙?

谁知道,不等洪过放心的松开手,那边胡医官猛地放出一个猛料:“可是你母亲,唉,怕是坚持不了太久了,可惜,我大宋天支之秀,又有一人将在这北地凋零……”

站在院墙的数人,远远看着洪过完全用双肩挣扎着站起身体,又跌跌撞撞的在积雪尚未完全化开的地上前行,慢慢走向宋王庄。小雅掩住自己的嘴,却无法止住从眼中流出的泪水。倒是站在她身后的中年男人微微摇头,也不知心中想了什么,看看女儿才悄悄的走下院墙。

洪过脑中轰的一声炸响,什么,金太宗时候封的昏德公,天啊,北宋的亡国皇帝宋徽宗赵佶被金人掳走后,不就是被封了这个屈辱万分的爵位么!难道说,那个天水郡王,就是指宋徽宗?

看到自家小姐领着洪过飞奔而来,在书房伺候的几个仆役吓得不轻,忙不迭的迎上去,有几个抢去书房中开门,要将已经点燃的夹壁火墙中的火温撩高,一个最是了解洪过心思的书童,这时飞奔向书房的小间去煎茶。

那边两个家仆听着可感觉不是滋味了,什么是膻腥之地,什么是也有好人,好么,一句话将金国大多数人都说成大坏蛋了。不过,这两人却是不敢与洪过的娘顶嘴,惟有用愤怒的目光盯着洪过,满脸的不耐烦。

洪皓的到来很快就为宋王庄带来了转机,利用完颜希尹的几个儿子,洪皓帮助庄子里这些名为奴隶实为大宋同僚的邻居们,求得了一个新的纳粮的标准:地上产出的粮食五五分,完颜希尹得到五成,庄子中的奴隶们得到五成。如此一来,这些人等于从原先的农奴变成了租种完颜希尹土地的庄客,而且冬天不再强令这些庄客们定时送去鲜鱼!更有甚者,洪皓对于完颜希尹送来的财物竟是一样不取,悉数分给了庄子中的昔日同僚。

感觉身后的林钟推了自己一下,洪过憋住笑施个礼道:“刘大叔,我娘叫我来取锄头,刚才林钟说,你可能……”

那客人身子一颤,而后陷入了一阵沉默。秉德也不催促,只是慢悠悠的品茶。

摇摇头,洪过努力将这些无聊的想法驱走,想这些女真人的事情做啥,他现在过了今天有没有明天还是两说呢,什么宋,什么金,对一个整日憧憬着温饱的人来说,实在太遥远了。

洪过摇摇手,“不是民乱,是一群官的恐惧,巡察御史又不管民政,他们管得,永远是那些官!”

完颜亮看着桌子上摆着的镇纸,瞪

完颜亮盯着对面的洪过,眼见着他的身子慢慢下滑,眼睛向下看去,冷哼一声:“你也知道错在哪里了。”

但是,事到临头,完全没有以前那个洪过的忠义气节,反是因为在功利角度的思索令他退缩了。

“母,母亲,你没看错?他就是完颜亮?”洪过不敢置信的低声问道。

不过,贵人越是如此,洪过越发不敢小觑,这样的朋友往往都是极亲近的人,非常了解洪过才是,若是稍有异动就会被他看出破绽,如果那样又要洪过如何解释什么是穿越?到时候最大的可能,却是被人当成邪鬼附体,被一群大仙二仙围着跳到人不人鬼不鬼的。

看到妇人有些郝然的样子,洪过知道自己从脑中那股记忆中摘取的句子用的对了,索性又大声说了一句:“子曰:今之孝者,是

看着马车消失在夜幕中,林钟古怪的望了一阵,这般仪仗进来村子,通常就是找村中的三个地方,一南一北两个庄园自是不必说,都是女真人的贵人的庄园,往来的自然都是女真蛮

可是,真的要去给女真人打工么?去将自己的头发也梳成大小辫子,戴着皮帽,在耳朵边挂上一对貂尾?

一尺见方的纸笺上满当当的填充着一个论字,即使这样,还是有大堆肉眼看见的波浪状墨迹。若是放在后世或许还能挂起来自夸是印象派作品,可在宋金时代,一名刚开蒙的六七岁孩子写出来的字,都比这漂亮一万倍。

睡在炕上?洪过心头一紧,难道说,这么冷的天,每天夜里妇人都是睡在地下,让自己一个人享受火炕?

那圆圆脸冯狗也带着狞笑,握起碗口大的拳头慢慢逼近了老妇人。

但是,所有的这些都距离洪过,也就是他现在占据的这具身体实在太远了。洪过,这个年轻的书生,生在金国长在金国,却从小就被人灌输了一个郑重的观念——生为宋臣。

悄悄跨过那个看守,策正要前行,突见那和尚佛光谈无声无息的抄起了看守的武器——一根木棍前头绑了把菜刀,而后竟是将菜刀用力砍到了看守的脖子上。

“哈哈,小马,你不是看上这个小兔子了吧,就是不知道这个相公好不好那一口,万一是个不喜欢走后门的,你只怕要白费心思了。”

这个年景,一切还都未受到破坏,更不要说有什么温室效应,这松蓬山附近,冬季最冷时候怕是要有零下四五十度。

看着林钟脸上不佳,洪过哪里不清楚是怎么个事情,惟有苦笑的轻声道:“都送去吧,如果有人不要,就分给别家好了,大家都沾点肉腥。”

自己的想法不必去和别人解释,而且,现在空口白牙的去说,又会有谁相信呢?在这种情形下,洪过选择了默默的去做,他相信,村里这些大宋遗民以后终归会原谅他今天的所作所为。

分好了东西,洪过走到羊蹄面前,看着有些严肃的过分的小孩子,脸上笑笑,在羊蹄白嫩的小脸上掐了掐,“这么严肃作什么,前日打架时候的神勇哪里去了。”

羊蹄小脸憋得通红,偷眼看看身边的姐姐,没敢出声,一双小眼咔吧咔吧的望着洪过,不清楚眼前这个年轻的过分的“先生”,会不会再没了以往那般好相处。

见着羊蹄可怜巴巴的眼神,洪过哈哈大笑起来。

今日芮王府只来了两姐弟还有一众五大管事,这五大管事分别是负责王府内的庶务、刑责、仓房等等重要职司。正常来说,自家儿子拜师应当由父亲陪同一起送达束脩之礼,可是今次竟然只由王府内的一对姐弟出面,实在有些不伦不类,还好完颜芷雅是王府的管账人,带来的管事又都是府中担着一等一的要害职司,所以说,芷雅将这些管事一并带来未尝没有为洪过撑腰立威的意思。

洪过重新坐回正中的太师椅上,道:“羊蹄,呃,你就没大号么?算了算了,还是这么叫吧,显得亲切。”说话,洪过又拍拍手上的诗经道:“那百家姓千字文你已经背的溜熟,意思上也理解的**不离十,怕是我也比不得你了,倒是这本诗经,你虽然会背些句子,但是你又能懂得多少?”

一句话将个羊蹄问住了,他不过是十岁的孩子,虽然是王府世子锦衣玉食,但是要论对诗经懂得多少,他如何能回答?怕是他老子过来也答不出。

洪过心下小小的得意下,这个问题问的太过玄奥,试想,以诗经那千年以前的诗歌汇总,怕是再用一千年来研究,也不敢有人站出来说自己完全领悟了。他拉出诗经来,完全就是为了下一步计划打铺垫。

没有去看芷雅双眉皱起的娇俏样子,洪过看着苦着脸的羊蹄道:“唐代太宗朝名臣魏征有云,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旺,本朝的几次科举也多从史书出题,这史书要如何读?”

洪过这与刚刚毫不相干的话将在场所有人一起问糊涂了,不要说回答,怕是看洪过的目光也从刚刚的怀疑变成了审视,但等洪过下面如何说辞来决定日后对洪过的恭谨态度如何。

谁知道,洪过却不给答案,只是掐着手指算着:“今天是三月二十四,明日就是二十五庙会,不错不错,听说天庆寺的庙会是方圆百里内最热闹的所在,羊蹄,你明日带上弟弟们,与我一起去逛逛,记得早来。”说完,洪过扬扬手让所有人一起出去。

逛庙会?

回去自家庄园的路上,芷雅一直在狐疑着,洪过这是玩的哪一遭,怎么拜师后第一堂课就是带着弟弟出去玩耍?这是不是太过不像话了?

“不行,”芷雅最终偷偷下了一个决定:“明天自己也要跟去瞧瞧,不能由着洪过这般折腾羊蹄他

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