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洪过闻言霍然转身,肃容道:“羊蹄,刚刚还在教你养气,看看你现在变颜变色的样子,可有半分气度?你就不要进来了,站直了,双手自然垂下,五个手指并拢,两手放在两腿外侧,挺胸,抬头,目视前方,就给我这样站着,等我出来吧。”

林正南等人紧张的看着洪过,从刚才洪过等人的对话上,他们已经听明白,原来,洪家小子竟是用自己开价,换来了自己这些人的安全,这种交换让他们心里一阵阵的不舒服,甚至是脸红红的,不敢去看洪过,让一个孩子救出性命,这里谁不知道,当初洪过跳河不正是为了不愿作这大金国的官么,连高官都不愿意作,想让洪过去当个王府教书先生,去看一群女真人眼色生活,那还不要了他的命,可想而知,作出这种决定的洪过,内心中经过了多少挣扎……

胡土门闻言马上跳起来,规规矩矩的侧身站在阿鲁带身侧,小心的道:“那个,据说是萧王发话了,今晚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如何?”

这下突袭掀开了正常伏击的序幕,就在兀立牙举起木盾的同时,整条土路前后左右四方,忽然亮起了无数火把,将整个宋王庄都照的好似白昼,影影绰绰的青色身形从各处冒了出来,手持兵器将兀立牙几人围个水泄不通。这些人也不多话,从出现开始就疯了一样扑向兀立牙等人,一霎时,青色衣服的人群就好似将中间的四十个人完全淹没般,只听到不住的女真话喊叫声,完全看不到南庄子家将们的身形动作。

那家将心头暴怒,单膝跪下竟是行了一个军礼,以头触地,然后腾地跳起来:“主子吩咐了,就等着小的们去给主子点了北庄子吧。”说完,也不再多话,腾腾的跑了出去。

“嘿嘿,林大哥,和这两个败类罗嗦什么,我们宋王庄权当这二十年喂了两条白眼狼,今天就再把这两条恶狼捏把死。”刚刚那个高大的络腮胡子踏步和林正南并肩而立,笑呵呵的轻松道。

洪过,羊蹄还有那个胡医官一起愣住了,也不知道完颜芷雅这位郡主说的是个啥咪意思。

眼见着林钟身形扭转,冯狗大叫不好,心中那股子无赖气发作:他娘的,老子就不信了,几十个还打不过你这个笨小子。

又一次,洪过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和无奈,他的力量太小了,小到连芷雅那样的决断都没得去作,芷雅现在虽然无奈,可是她毕竟还有选择,而洪过自己呢,连芷雅这种选择退让的权力都没有,什么选择什么退让,如果真的被人欺负到头上,洪过只有一条路可走:默默忍受。

屋内所有人也随之牵扯着,在第一时间发出一声惊呼,巫师还好些,身形无比迅捷的向着早已看好的房门窜出去,登时在院子里响起一阵呼叫和暴打声,还有巫师的惨呼声间杂里面。羊蹄和林钟则是一齐扑向火炕,他们要拉住小雅,不能让这小姑奶奶暴怒下搞出人命来。

所有下人立时停了手上的活计,静静听那快脚说完,赵顺脸色有些阴郁,虽说一边催着其他下人继续干活,一边吩咐了给快脚送上赏钱,但是心里着实有些心烦。

直到这时,完颜芷雅才散去脸上冰霜,能在完颜秉德这样的权臣面前甩脸子,也未见她有丝毫得色,只是随着秉德呵呵笑起来,“前次新年时候去庄子上给叔叔拜年,收了几百贯的礼物,叔叔这次准备了什么好东西送给我啊?”

见着弟弟这般的无赖劲,小雅也是一时没了法子,松开手重新坐下,无奈的摇摇头:“看看你的样子,哪里有半点阿玛的英武样子,以后我们这家可是要你来当的。”

呼呼喘过几口粗气,赵顺的样子吓得一边的清倌人脸色微变,连唱曲都有些走了曲调,幸好赵顺兀自想着心事根本没注意到。

这话听得洪过眼皮一跳,什么,天支之秀?呃,这个词怎么感觉好熟悉,貌似有个很牛逼的古人说过似的。不过,纵然他想不起来哪里听到过了,洪过好歹后世也是学历史的底子出来的,完全明白这个词背后蕴含的深刻意义:我的妈呀,我的老娘啊,不会是我听错了吧,还是眼前这个山羊胡老糊涂说昏话?老娘啊,你,你,你,竟然和大宋皇家还有关系?

村子里没有什么人,今天是村子里的大日子,乘着正午最暖和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跑去按出虎水上凿冰捕鱼了。虽然现在已经是数九天的尾巴,马上过了七九河开**燕来的节气,可是东北地方毕竟不比关内,河上的冰还厚的足以让人行走。此时正是河中鲜鱼最瘦的时候,不过马上就要开春了,村里的老少爷们还有那些婆娘们,吃了整整一冬的野山菜,早就没了体力,山上也打不到什么野物,只有弄点鲜鱼炖炖喝汤,也好补补身子体力和元气,为开春下地准备把子气力。

眼见洪过不敢置信的样子,中年男子腾出自得的表情,随即感觉自己这个样子有些轻浮,马上又板起脸静静的看着洪过。

小雅懒得去搭理那些刻意殷勤的仆役,带着洪过穿过书房的正堂,来到内里一间幽雅中带着阵阵馨香的偏厅,说是偏厅,这时两厢的房门紧闭,还挂着两张大大的皮帘,外人别说要看到内里的情形,怕是连屋里说了些什么都听不清。

连老娘都让自己去了,洪过还有什么可以推脱的,不得以放下铁锨跟着两个家仆再次出门。

很快,在洪皓帮助下,这些曾经是大宋精英的庄客们,建起了像样的房子,置办了各种铁制农具。要知道,这个时候女真人掀起的动乱才刚刚平息,铁制物品的价格高的离谱,有些时候更是有价无市的行情。这种做法不仅让庄客们感激涕零,更令完颜希尹对洪皓愈加尊重,甚至专门从府中拨出一个年幼的使女过来伺候洪皓,这个女人自然就是洪过的老娘了。

不等他说完,林钟一把捂住了洪过的嘴,“我的祖宗啊,可不要再说下去了,要不师傅真能打我个屁股开花啊。”

这茶是茶头在另外一间茶室内烹出来的,端到这里就没了原汁原味,纵然是难免宋国进贡过来的福建南剑州极品团茶,喝到嘴里也感觉不好。秉德一家从粘罕开始就与燕京的汉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论及女真人中最像汉人的权贵,秉德当仁不让的是首屈一指第一人,是以从生活起居上也大是仿效着汉人。

洪过看着那些用叽里咕噜语言高声闲谈的人群,慢慢从南面村口走远,这才躺回床上,知道迷迷糊糊的睡着,他都在回忆后世那些锅包肉,溜肉段,鱼香肉丝,清蒸飞蟹,不知不觉睡着的时候,嘴角淌着透明的哈喇子……

完颜亮还是有些迟疑,这个动作实在太大了,而且涉及到的方方面面的利益又太多,搞得不好就是得罪天下的官员,让天子和朝廷官吏站在对立面上,于现在的局面不仅没有补益只怕还要激化。

大了眼睛去看,拼命的去看,想要看出什么来。可是,到最后,他还是无奈的收回目光。

洪过心中大呼冤枉,老子就是想玩玩放长线钓大鱼啊,这钓鱼和钓鱼为啥米区别这么大呢,人家姜老头空手套白狼就能钓出个尚父干干,王安石跑地方上一猫就能钓个副宰相参知政事,凭啥老子就要赔命啊?

他的犹豫有几种考量:第一,完颜亮显然太熟悉洪过了,就凭以前那个洪过的个性,他现在冒险答应下来,一定会令完颜亮生疑,如此一来,搞不好官没作上还会丢了小命。

这次轮到洪过母亲吃惊了:“是你将他接进来的,我怎么会比你看得更清楚?再说了,迪古乃每年都会来我们家几次,我怎么会看错?”

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洪过微微一笑,也不多说起身出去盛了一碗饭菜进来。放在贵人面前,笑着道:“东西不多,你我吃喝尽够,你的那些从人只怕要吃干粮了。”

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

子的大官显贵,最后还有一个地方,就是洪家了。

有些想法看似容易,真的要作起来就千难万难了。比如现在,洪过真的犹豫了。

再试一次,洪过感觉好了很多,起码波浪状的墨迹已经比刚才少了一半,但是,这次的字还是难以拿出手。

天,且不说外面还是天寒地冻,仅仅这间屋子的地面比平地低了将近一米,屋内的地面潮湿阴冷可想而知,纵然是在建房时被人用重物反复夯实,也挡不住地面的阴冷潮气啊。

老妇人有些惊慌的看着两个恶奴逼过来,“你们好大的胆子,还敢在这里伤人不成么,别忘了,这里虽然是金国,也是个有王法的地方,难道你们就不怕我去告官么。”

没错,宋臣,一个生在金国长在金国的宋臣,造就这个奇迹的正是洪过的父亲,那个被金国扣押了十三年的大宋使臣,被后世比为宋之苏武的洪皓。

那看守猛地吃痛,眼睛突睁,嘴一张就要大喊出声。不防一边伸过只手死死捂住他的嘴巴,令他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呼喊出声。

“有啥白费的,只要马哥用强,还不是一样能破门而入。不愿意?到时候哪能还由着这个小白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