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的偷袭者就好像是完全不要命一般,纷纷从隐蔽处冲出来,有的拿着铁尺,有的拿着草叉铁锨锄头,有的干脆就是拿了一根粗木棒,就像是见到了羊群的野狼,红着眼睛扑过来。

家将还好些,从踏入芮王府的一刻起,他的命就是王爷的了,既然王爷下令他只要遵令去办就是,日后若是真有人要对王爷不利,怎么都要从他的尸体上踩过去。可小妾不一样了,她风华正茂又识得字,现在的奢华生活足以让她安心,若是这种生活就此被打断,天知道日后迎接她的又是什么苦难?只不过,她究竟是个小妾而已,在金国,小妾仅仅是比奴隶高级不多的存在,听由主子杀剐责打,哪里有置喙的余地。

屋内,被扶着站在窗前的洪过,无论刚刚事态如何发展都不肯回到炕上,现在见到林猎户一群人已经被人围得水泄不通,纵然还没开打也知道林猎户怕是讨不到什么好。

谁知,芷雅并未对羊蹄说话,而是定定的看着洪过:“只要,只要你答应羊蹄,我就……”

想到这里,冯狗也不完全站起,双脚一蹬地,整个身子猛地向前扑过去,双臂一张死死的抱住了林钟的双腿。

羊蹄惊怒不已,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家姐姐竟会拦着自己不去帮朋友,但是,芷雅说的也没错,林钟还是北庄子的庄奴身份,无论他和林钟的交情怎么好,只要这层身份没变,他就没道理去替林钟出头。

三个人奇怪的举止没有打扰完颜芷雅,小姑娘掏出一直揣在怀里的玉佩,小心翼翼的放在洪过头上,刚刚她摸过,那里热的几乎能煎茶,这时若是没有什么立即降温的东西,一时三刻间只怕就能将洪过烧傻了。

听了这话,冯狗精神一震,两眼一翻,现出阵阵不敢置信,他仅仅呆了一下,马上反手拉起严五,“快走,今儿个就是总管踢,咱们哥俩也不能离开了总管眼前。”

到被眼前这小丫头勒索去的礼物,秉德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在身上翻了翻,他这次是从上京匆匆赶回,哪有什么贵重物事带在身上。可是,眼前这个小人儿绝对是一个魔星,连她阿玛都管束不得,自己既然开了头就要想办法收尾,不然的话,只怕一个不好等下小魔星就会到自己庄子上闹个天翻地覆,就如新年时候一般,到那时再心疼庄子上一切被她看中的东西,就都来不及喽。

小雅回身看去,进来的不是哪个胆大的仆役,而是自家的小弟,一时心烦不已的哼了一声道:“羊蹄,你个臭小子懂什么,快出去,少在我眼前转。”

天幸主人又要谋大事,而且这一次将自己的庄子作为根基,很是重视庄子附近的女真贵人,这不新年刚过去才几个月,主子就来自己的庄子十几趟了。赵顺在心里偷着乐,他不是没颜色的奴才,主子完颜秉德驾临,他从来是小意的伺候着,没得半点错失,他这次是卯足了气力要在主子面前好好表现下,为的就是下次主子论功行赏的时候,能让自己压过贾富那个混账行子一头。

一想到自己的穿越之旅真实的生存游戏马上就要gameover,洪过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握住了胡医官的手腕,“胡先生,我还能活多久?”

要是放在辽代,这开春时候凿冰捕鱼,可是要搞个头鱼宴的,找来那些臣服的部族头人一起参与,在辽主捺钵地附近大肆喝酒庆祝,当年的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就是在辽朝天祚帝的头鱼宴上忤逆了天祚帝才一下出名的。

绕过洪过走到那副工笔画前,中年男子淡淡道:“这幅工笔乃是故天水郡王送与家父的,家父在世时最是珍爱,没想到竟在今天毁了,洪过啊洪过,你要如何赔我?”

这样一个小室之内,与一个女孩子相处,饶是洪过来自后世见过美女无数,处过几个女朋友,也不禁有些心猿意马了。原因无他,环境太好了,若是没有旖旎的心思生出来,那就是圣人不是男人,哦,错了,是剩人,生理和心理一起变态的剩人,比如柳下惠。

“娘……”洪过转身迟疑的看向老娘。

好景不长,金熙宗登基后不久对完颜希尹十分忌惮,干脆利用金国内部的争斗,借其他权贵的手,将完颜希尹连同几个儿子一起下狱弄死,完颜希尹留下的遗产也被人瓜分一空。

林钟似是怕极了这个刘铁匠,在屋门打开的时候就一下扑到了洪过身后,偷眼看着刘铁匠走来,慌忙大叫:“师傅,你这么说可就差辈分了,你是我的刘爷爷,那就是我老子的爹,我记得前些日子你到俺家喝酒,可是拍着我爹叫大哥的。还有,还有啊,你既然是我爹的爹了,可不就应该姓林么,没必要再改姓啊……”

虽然背后总有些女真贵人偷偷笑话秉德忘记祖宗,可无论是哪一个,对于秉德在生活上的享受都不得不赞叹一声。说到底,比起女真这股从通古斯森林走出的野人来,汉人千年积淀的生活品质,足够他们学上百年的,这就是文化上的差距,正所谓“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无论女真人多么反感这句话,他们的生活上倒是正在身体力行。

东北的冬天,人人都穿皮毛,不是说人人都富得流油,实在是在这种还没有棉花普及的时代,也只有皮毛才能保温,直到元代棉花大量普及以后,冬天穿棉才成了穷人的专利。

看着完颜亮低头沉吟,洪过也能猜到几分金国皇帝的心思,他是乱说一气不负责任,不过看到刚才还是爽朗无比的男子现在一下沉默不语,显然是将这些话放在心上了,偏又因着后果而迟疑着。洪过心头叹息下,这个完颜亮给他的感觉不错,虽然当了皇帝又没半点皇帝架子,光是这份诚意就足以让自己帮帮他,再说了,自己以后还指望在完颜亮手下混口饭吃,现在不尽心尽力帮助日后的大boss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不过,纵然洪过在后世经常与那些各国领袖见面,与各级官员见面,不过那都是在电视里,他认识人家,人家可不认识他。唯一一次直接面对面的就只有与一个县长握手了,那是他随着考古队出来时候,被那个全国顶级贫困县的县长接见。那一次洪过心头虽然平静,但是真的到了那双肥厚且泛着油光的大手握住自己的时候,他的心还是不争气的跳了几下。

心中虽是这般想着,洪过的脖子还是不收控制的点了一下,那样子完全不是像是个人,到像是部机械一般。

脸色一缓,完颜亮突然笑了起来,“改之虽然今天与以前迥异,本心却没变化,刚刚我还心存侥幸,以为今日的改之既然好似变了一个人,是不是可以给我一个不同的答案。唉,原来无论改之态度上如何变化,这里,”他指指胸口道:“这里还是没有变。”

洪过还要说话,却见书房的布帘被人一下挑开,那个女真贵人探头出来笑道:“改之,一点点饭菜你也可惜么?还是你又有什么要教我的?”说完,他见到躺在炕上的洪过母亲,不急不缓的抱拳道:“婶婶,小子完颜亮见礼了。”

一进屋子,那股子发霉的味道令贵人微微皱眉,好在这人虽是天生贵胄却并非完全没有在外历练过,脸色转瞬间回复了自然,扫视一眼倒在炕上的洪过母亲,眼中现出迷惑的眼神来。洪过没有管这些,对母亲轻声说了几句后,撩起书房布帘,邀请将贵人进去叙话。

这句话解释起来就是:孔子说,什么是孝道,那是要能赡养父母,就连畜生都能赡养自己的父母,如果身为人子不能做到赡养父母,岂不是和畜生没有区别么?这句话一出,更是让洪过的母亲无法说出话来。

正走着,林钟突然听到从村口传来一阵低低的马蹄声。

将那道圣旨放在手里反复摆弄着,抛弃了一开始的利欲熏心和功利主义,他开始重新审视整件事的始末。

还好,这次纸与笔的亲密接触没有出现太多意外,纸笺上沾着的墨汁被笔尖的狼毫带着小心翼翼的流动。

后世解决的办法是用三合土铺地夯实才能挡住潮气,看看家里的条件,即便这个时代有三合土只怕也用不起。

不等严五说完,老妇人又一次暴怒,这次的怒火竟是比刚才还要剧烈,猛地一跺脚大喝道:“他也配姓赵?不就是以前汴梁宫中的一个小阉人,竟敢僭用国姓,不知羞耻的东西,无父无母的奴才,少在我面前提那个奴才。”

洪皓来到金国时候的正式官职是“徽猷阁待制、假礼部尚书、大金通问使”,用现代的官职说,就是外交部长级别的出访大使。

两个人也不多说,悄悄的从山洞中溜出来。

“你们知道什么,小马是准备把这个小白脸抓去山东面的庆安镇卖掉,估计镇上的质坊能给个好价钱。”

“宁为异域鬼,不为虏廷臣。”

完颜亨的话看似轻松随意,秉德心头却是突地一跳,他住在庄子上足足两年,太了解完颜亨其人了,这位芮王爷当年跟随其父征战大江南北,将个宋朝皇帝追的不得以跨海出逃,谁知道竟然在回朝后对汉家繁华大加赞赏,自己更是心慕汉俗以至于家中处处遵循汉人的礼节。

汉人礼仪中,最是尊师重道,不仅为子女选择老师的时候要慎而又慎,便是选好后也要派重礼选家中地位尊崇的人物,亲自上门请求老师手下自家子女为徒,这就是所谓束脩之礼。

完颜亨亲口告诉秉德,这样一个重要的礼仪被人装散了,秉德心头一叹,看起来完颜亨是在告诉自己“老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秉德不是下面那些肤浅的女真户长,他心头清楚完颜亨的潜力,如果不能化解完颜亨心中的不快,怕是对他下一步的事情要有极大的阻碍。

想到此处,秉德举杯大笑道:“世子有拜师开蒙,真真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当胜饮,来来来,大家一起为芮王贺。”

不去看在场女真户长们茫然的举杯,完颜亨心中冷笑,他刚刚的话实际已经点明了自家与洪过的关系,更在最后点拨秉德:你们庄子对洪过的态度,也应该改改了。

看到秉德举杯算是同意了自己的提议,完颜亨好似刚刚想到似的,拍拍脑袋自嘲道:“唉呦,这人老了,脑袋就是不好用了,没个人提醒总是忘事,还有,村中林家的那个小子林钟,竟是与我那劣子投契,还要彼此拜了兄弟,被我喝止了,真是不成体统,堂堂大金芮王世子,拜什么人做兄弟不好,竟然找到个奴隶娃头上,真是丢人啊。”

秉德脸色古怪的看着完颜亨,酒杯慢慢放下,沉声道:“芮王好记性怎的还需别人提醒。不过一个奴隶娃而已,只要芮王与本王交好,便连同他那父母一家都送与了芮王便是。”

这么大方?完颜亨心头急转,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秉德绝不会平白无故的示好,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完颜亨不是瞎子,秉德这段日子的异动要说他不知道那是胡说八道,但是他对秉德的行事一向不感冒,是在用林钟一家要挟他?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连完颜秉德都希望拉住自己。不过,完颜秉德应该还没傻到,以为用一家子庄奴就能要挟或者胁迫自己,那秉德的底牌到底是什么?暂时想不出啊。

暗叹一声,完颜亨猛地捂住嘴,身子向后倒去,嘴里吐出些许酒水,接着就倒在了身后自家的仆役身上。

见到完颜亨拙劣的表演,秉德冷笑下:“芮王沸了,你们还不快扶芮王回府。”

望着完颜亨被人扶走,秉德招过赵顺低声喝问:“上次的事情查的怎样了,那个地方有没有消息回来?”

赵顺惶恐的摇摇头。

完颜秉德望着完颜亨渐渐远去的背影,犹疑一阵,“那件事到底是什么人干的,哼哼,真的要是南面做下的,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也罢,这里不安全了,你立即安排所有飞鸽去那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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