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林大哥,和这两个败类罗嗦什么,我们宋王庄权当这二十年喂了两条白眼狼,今天就再把这两条恶狼捏把死。”刚刚那个高大的络腮胡子踏步和林正南并肩而立,笑呵呵的轻松道。

羊蹄的身形一下顿住,回头看看兀自执着前行的洪过,又带着痛苦的目光去看芷雅,只是吐出半句话:“姐——”

眼见着林钟身形扭转,冯狗大叫不好,心中那股子无赖气发作:他娘的,老子就不信了,几十个还打不过你这个笨小子。

谁知芷雅冷冷道:“不许出去,人家是北庄子的内事,我们管不到。”

屋内所有人也随之牵扯着,在第一时间发出一声惊呼,巫师还好些,身形无比迅捷的向着早已看好的房门窜出去,登时在院子里响起一阵呼叫和暴打声,还有巫师的惨呼声间杂里面。羊蹄和林钟则是一齐扑向火炕,他们要拉住小雅,不能让这小姑奶奶暴怒下搞出人命来。

严五拉住冯狗的胳膊,“走什么走,现在不去打总管的溜须,下次总管还会支唤我们哥俩办事么?”见冯狗要反驳,严五嘿嘿冷笑一声:“别怪作哥哥的没提醒你,今天我们哥俩是把老洪家得罪狠了,没看总管今天的脸色不好么,要是我们在总管面前也不待见了,日后可就别指望出庄子了,进了村子还不立时被那些个壮汉捶把死。”

直到这时,完颜芷雅才散去脸上冰霜,能在完颜秉德这样的权臣面前甩脸子,也未见她有丝毫得色,只是随着秉德呵呵笑起来,“前次新年时候去庄子上给叔叔拜年,收了几百贯的礼物,叔叔这次准备了什么好东西送给我啊?”

“呦,我的大姐啊,我就免了吧,二管事那鞭子可比我大姆指还粗,我怕这顿鞭子下来,就要趴炕上躺个十天半拉月的,不如这样,我让阿玛给我一顿乱棒如何?”

呼呼喘过几口粗气,赵顺的样子吓得一边的清倌人脸色微变,连唱曲都有些走了曲调,幸好赵顺兀自想着心事根本没注意到。

难道说,现在自己能醒过来,就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

村子里没有什么人,今天是村子里的大日子,乘着正午最暖和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跑去按出虎水上凿冰捕鱼了。虽然现在已经是数九天的尾巴,马上过了七九河开**燕来的节气,可是东北地方毕竟不比关内,河上的冰还厚的足以让人行走。此时正是河中鲜鱼最瘦的时候,不过马上就要开春了,村里的老少爷们还有那些婆娘们,吃了整整一冬的野山菜,早就没了体力,山上也打不到什么野物,只有弄点鲜鱼炖炖喝汤,也好补补身子体力和元气,为开春下地准备把子气力。

虽然已经认识洪过许久,中年男子还是重新打量一番,心中推翻了原先的想法,这才斜睨了眼一边着急的小雅,他决意还是出手一试,否则的话,只怕事后洪过好送,小雅这一关却不好过哦。

小雅懒得去搭理那些刻意殷勤的仆役,带着洪过穿过书房的正堂,来到内里一间幽雅中带着阵阵馨香的偏厅,说是偏厅,这时两厢的房门紧闭,还挂着两张大大的皮帘,外人别说要看到内里的情形,怕是连屋里说了些什么都听不清。

对老妇人的态度洪过大为吃惊,虽然他来到这里时间不久,可还是能了解到一些自家老娘的脾气。洪家妇人最是讨厌那些个女真贵人,若是没有必要绝对不会与女真人有半点往来,想想当初完颜亮对着她施礼,洪过的娘也不过是勉强笑笑,怎么今日会突然大大方方的要自己去村南的女真贵人庄园?

很快,在洪皓帮助下,这些曾经是大宋精英的庄客们,建起了像样的房子,置办了各种铁制农具。要知道,这个时候女真人掀起的动乱才刚刚平息,铁制物品的价格高的离谱,有些时候更是有价无市的行情。这种做法不仅让庄客们感激涕零,更令完颜希尹对洪皓愈加尊重,甚至专门从府中拨出一个年幼的使女过来伺候洪皓,这个女人自然就是洪过的老娘了。

只见木门猛地被人拉开,一个粗壮的身影大步走出来,就在出门的时候被日光一晃,动作稍稍顿下而后又大步冲着林钟走过来,嘴里嘟嘟囔囔的骂着:“林家的小王八蛋,看今天你家刘爷爷不好好收拾收拾你,不打你个屁股开花,老子跟你姓。”

这茶是茶头在另外一间茶室内烹出来的,端到这里就没了原汁原味,纵然是难免宋国进贡过来的福建南剑州极品团茶,喝到嘴里也感觉不好。秉德一家从粘罕开始就与燕京的汉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论及女真人中最像汉人的权贵,秉德当仁不让的是首屈一指第一人,是以从生活起居上也大是仿效着汉人。

洪过是第一次见到所谓的女真贵人,更准确的说,是第一次见到女真人,若非前两天林钟提到一群女真人来到村子,他是根本无法分清什么女真人不女真人的。

完颜亮还是有些迟疑,这个动作实在太大了,而且涉及到的方方面面的利益又太多,搞得不好就是得罪天下的官员,让天子和朝廷官吏站在对立面上,于现在的局面不仅没有补益只怕还要激化。

洪过抬头看看笑眯眯的完颜亮,眼见着这个主不见宝贝不会离开,虽然不怕完颜亮动粗,也不怕这个当了皇帝的狗屁师兄,就为了一根镇纸给自己小鞋穿。

洪过心中大呼冤枉,老子就是想玩玩放长线钓大鱼啊,这钓鱼和钓鱼为啥米区别这么大呢,人家姜老头空手套白狼就能钓出个尚父干干,王安石跑地方上一猫就能钓个副宰相参知政事,凭啥老子就要赔命啊?

也由不得完颜亮生不起气来,关于宋臣的问题,从小到大他已经与洪过辩论过无数次,每一次的结果都一样,要生气的话只怕一早就被气死了。

这次轮到洪过母亲吃惊了:“是你将他接进来的,我怎么会比你看得更清楚?再说了,迪古乃每年都会来我们家几次,我怎么会看错?”

那贵人没有点破某人的鬼话,眼中的先是现出一股子戏谑,随即转成一阵热切,背在身后的手悄悄做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自己跟着洪过的步伐走进了那间低矮的木屋。

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

林钟心里头如何想的林猎户不大清楚,孩子大了终究有了自己的心思,可是十几年下来,林钟惟有一样没变:就是对洪过言听计从。这次给洪家送粮食,林钟自是从心头里乐意,若是早知道洪家几乎断粮,他早就将家里的半袋谷子送过去了,哪里还需要等到今天自家老子吩咐。

有些想法看似容易,真的要作起来就千难万难了。比如现在,洪过真的犹豫了。

又一次沾了墨,这次洪过小心很多,笔尖几乎是在砚中一掠而过,仔细看了一阵才心惊胆战的下笔。

天,且不说外面还是天寒地冻,仅仅这间屋子的地面比平地低了将近一米,屋内的地面潮湿阴冷可想而知,纵然是在建房时被人用重物反复夯实,也挡不住地面的阴冷潮气啊。

马脸的严五皮笑肉不笑的对老妇人道:“洪家娘子,赵总管说了,”

没错,宋臣,一个生在金国长在金国的宋臣,造就这个奇迹的正是洪过的父亲,那个被金国扣押了十三年的大宋使臣,被后世比为宋之苏武的洪皓。

策的脑子完全不够使唤了,想了下便点点头答应下来。

“有啥白费的,只要马哥用强,还不是一样能破门而入。不愿意?到时候哪能还由着这个小白脸。”

再次环视了周遭一圈后,年轻人收回依依不舍的眼神,仰天大喝出声:

呐喊声兀自从松蓬山隐隐传出来,四十名战士已经迈开了步子向前行进,每踏出一步,手上的木棍就敲击木盾一下,本是极为单调的敲击声,因着四十个同样的声音一起发出,竟变成了一曲雄壮的进行曲,又好像是战场上督促士兵前进的战鼓,咚咚作响之间,战士们鼓起士气无所畏惧的冲向对手。

黑夜笼罩在整个村子之上,似乎没有半点声息的村中,隐藏了无数双眼睛死死盯住这群战士,盯着他们整齐的队列,盯着他们每一步都丝毫不差的步伐,即便这四十个人身上全无兵甲,只要是识货的人就无法将他们忽略掉。

“这,这,这竟是战阵,天,南庄子竟然派出了一群老兵!”

躲在洪家的林正南,此时嘴巴张得可以放进去两个拳头,刚才他带着十几个伙伴一起躲进了洪家,霎时将不大的房子塞得满满,就是在这里,他看到了南庄子的那位小姐,他开始隐隐明白自己的一条小命是怎么捡回来的了。现在,林正南所有精神没有放在自己奄奄一息的儿子身上,反是死死盯着窗外慢慢走过的军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南庄子有一群军人出没,这是林正南早就知道的事情,虽然是在田间劳作了二十几年,可是从一个曾经禁军的下级军官的眼中,依旧能看得出进出南庄子的一些人,分明就是带着极重的军人气质,而且还是上过战场的士兵,那行动之间的动作与气势的迥然不同,都凸显了这些人的身份是如何的与众不同。

可他还是不能相信,南庄子竟然可以动员出整整一个蒲辇的老兵出来,要知道纵然是在金国这样以武立国的强国,一个蒲辇的老兵,都是可以充任整整一个满编猛安的军官了,每一个训练有素的老兵,在军队中都足以充任蒲辇,也就是俗称的五十人长,一个蒲辇四五十个老兵,足以让一个猛安的一千名新兵迅速形成战斗力,拉上战场走一遭,就可以变成一支能打硬仗的精锐。

而拿一个蒲辇的老兵出来械斗……

不单是林正南,那些与林正南一起躲入洪家的村户,几乎都是当年的禁军中的军官出身,哪个没点见识,现在看到南庄子这种大手笔,都是咧咧嘴,一边看着外面那支全部由女真人老兵组成的军阵缓缓前进,一边偷眼去看独自站在洪过身边的完颜芷雅。

今晚的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基本脱离了林正南的想象,连看似一手促成这个局势的洪过,也无法预期下去了,北庄子已经将羊蹄和阿鲁带等人抓了,现在南庄子派出四五十个看似非常牛逼的手下,若是这些手下又败了,那是不是南庄子的那位神叨叨的中年王爷,就会亲自出马?

想到这里,洪过也不自禁的转头看看芷雅。

芷雅轻轻扭着衣角,明明是手心已经满是香汗,脸上却故作轻松的道:“都看我做什么,今晚的事情不会更大了,若是兀立牙带上四十人都不能解决,爹爹,呵呵,爹爹就只会收拾我一个人,不会再从庄子里派出一人一马。”

林正南因着并非南庄子的庄奴,对着芷雅的态度不甚

恭敬的道:“对付一群乌合之众,四十人还少么,我看这已经是杀鸡用了牛刀。”

“哦?”芷雅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看向林正南:“四十人已经很多了么?那多少人才合适呢?十八个?刚才我怎么看到的是,有那么十八个蠢蛋险险就被人弄死了,若不是我弟弟,怕是有人要变绝户了。”

“呃,”林正南老脸一红,芷雅说的是实话,他虽是禁军出身,个人武力没的说,偏偏这战阵演练已经二三十年没碰过,与这些老兄弟若是对付个把毛贼自是没问题,若是说到彼此配合完美的去击败倍数的敌人,嘿嘿,结果早就看到了,他还真是有些无话可说。

见着旁人脸上不服还要争辩,洪过脸色一沉,第一次对这些邻居的叔叔伯伯冷声道:“够了,救了就是救了,输了已经很没面子,现在难道要打肿脸当面子么?”

说罢,洪过转头对芷雅道:“看起来你很自信,但是,我家这院墙可是被人毁的可以,这点损失想来堂堂芮王府不会在意,就包给王府好了。”

芷雅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洪过:“洪,洪大哥,你这也太无,无耻了吧,今天本就是为了你才弄出这些事情,不然你认为,为了几个庄奴,我一个堂堂王府会随便出面么?”

看着完颜芷雅惊讶的表情许久,直到芷雅脸色有些微红了,洪过这才嘿嘿一笑道:“你有你的计算,我有我的想法,刚才羊蹄不是说么,若是明天我挂了,他给我出大殡,也罢,这笔修院子的钱就当做是出殡节省下来的了,还帮你省下不少哦,说来说去,你都赚了,行了,我都帮你省下这么多,一点点小钱还在意什么。”

别说芷雅了,便是屋里其他人也一起糊涂了,这洪过怎的如此无耻了,以前没见到他这副无赖样啊?

就在芷雅想要出声抗辩的时候,那边的林正南突地叫出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