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蹄惊怒不已,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家姐姐竟会拦着自己不去帮朋友,但是,芷雅说的也没错,林钟还是北庄子的庄奴身份,无论他和林钟的交情怎么好,只要这层身份没变,他就没道理去替林钟出头。

羊蹄是第一次看到姐姐这般怒火,哆哆嗦嗦的凑到林钟身边,伸出同样哆嗦的手去拉扯林钟,吃惊的发现,原来身子打颤的人不止他一个。

听了这话,冯狗精神一震,两眼一翻,现出阵阵不敢置信,他仅仅呆了一下,马上反手拉起严五,“快走,今儿个就是总管踢,咱们哥俩也不能离开了总管眼前。”

完颜芷雅被领到马车前就猜出了车队主人的身份,事实上没什么可猜的,能在尚未化冻就来宋王庄的女真贵人,除去自家人就是村北庄园的主人了,普通客人谁选在这个时候出门会客。

小雅回身看去,进来的不是哪个胆大的仆役,而是自家的小弟,一时心烦不已的哼了一声道:“羊蹄,你个臭小子懂什么,快出去,少在我眼前转。”

就如这种感觉一般,赵顺本以为,现在的自己应该很满足才对,偏偏就不是这样。

一想到自己的穿越之旅真实的生存游戏马上就要gameover,洪过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握住了胡医官的手腕,“胡先生,我还能活多久?”

“啊——”身体的疼痛让洪过第一次发觉,来到这里不是游戏,这是自己生命的延续,如果自己不能适应这个时代,不能最快的学会如何生存,那他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绕过洪过走到那副工笔画前,中年男子淡淡道:“这幅工笔乃是故天水郡王送与家父的,家父在世时最是珍爱,没想到竟在今天毁了,洪过啊洪过,你要如何赔我?”

看着越来越近的房舍,洪过心中感叹,果然是大户人家,这院子虽然没有太多烦琐的装饰,但是一片比自家前后院子还大几分的树林,林中的屋舍,几泓清泉涌出形成的小池,池塘边上是用细小光滑的鹅卵石铺就,完美的诠释了后世曾经流行一时的简约主义的精髓。

“娘……”洪过转身迟疑的看向老娘。

东北天气,在后世解放初都能达到零下三十多度,说撒尿要用棍子拨拉是夸张,要说滴水成冰就算是半个事实了。在极北那彻骨的风雪中间,出门去凿冰捕鱼,刮来的冷风好像刀子,手上脸上能生生裂开深可见骨的口子。甚至有人因为穿的太过单薄,干着干着就倒地不起一命呜呼。从被安置在宋王庄后,不到两年时间,就有十几个人因为这冬季凿冰捕鱼而死。

林钟似是怕极了这个刘铁匠,在屋门打开的时候就一下扑到了洪过身后,偷眼看着刘铁匠走来,慌忙大叫:“师傅,你这么说可就差辈分了,你是我的刘爷爷,那就是我老子的爹,我记得前些日子你到俺家喝酒,可是拍着我爹叫大哥的。还有,还有啊,你既然是我爹的爹了,可不就应该姓林么,没必要再改姓啊……”

其实,作为秉德来说,无论是在合剌的前朝还是现在的新朝,他的权位都已经接近顶点了,即便是再换上一个皇帝,又怎么可能再给他更高的权位,除非是将那个位置让给他来做。

东北的冬天,人人都穿皮毛,不是说人人都富得流油,实在是在这种还没有棉花普及的时代,也只有皮毛才能保温,直到元代棉花大量普及以后,冬天穿棉才成了穷人的专利。

完颜亮是何等人,自小在朝廷打滚的家伙,这个时候一点就透,“所以要加强御史的权力,让他们成为我的眼睛,帮我盯着那些官?可是,这样只能监视住上京的官,地方上似乎还是不管用……”

不过,纵然洪过在后世经常与那些各国领袖见面,与各级官员见面,不过那都是在电视里,他认识人家,人家可不认识他。唯一一次直接面对面的就只有与一个县长握手了,那是他随着考古队出来时候,被那个全国顶级贫困县的县长接见。那一次洪过心头虽然平静,但是真的到了那双肥厚且泛着油光的大手握住自己的时候,他的心还是不争气的跳了几下。

“可惜啊可惜,”洪过暗暗叹口气,“完颜亮,你太背了,遇上一个穿越人,这些表现算是浪费了。”

脸色一缓,完颜亮突然笑了起来,“改之虽然今天与以前迥异,本心却没变化,刚刚我还心存侥幸,以为今日的改之既然好似变了一个人,是不是可以给我一个不同的答案。唉,原来无论改之态度上如何变化,这里,”他指指胸口道:“这里还是没有变。”

女真人的名字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经常是一个部族能有十来个阿鲁带,二十几个阿里虎的,若非后来学着汉人给自己起了汉名,还真就会出现一喊名字十来个人应声的事情。

一进屋子,那股子发霉的味道令贵人微微皱眉,好在这人虽是天生贵胄却并非完全没有在外历练过,脸色转瞬间回复了自然,扫视一眼倒在炕上的洪过母亲,眼中现出迷惑的眼神来。洪过没有管这些,对母亲轻声说了几句后,撩起书房布帘,邀请将贵人进去叙话。

不是洪过古文底子有多好,实在是最近几天慢慢融汇这副身体的记忆的结果。每当他慢慢入睡的时候,脑中总是闪过无数的文章词句还有训导,这些东西一股脑的涌过来,容不得他半点迟疑的钻进脑中,但是要他能完全体会理解明白,所需的时间估计不会比当初这副身体学习时候花费的时间少。

正走着,林钟突然听到从村口传来一阵低低的马蹄声。

这需要何等的勇气和决心,尤其是要抛弃从小将他抚养长大的母亲,任由已经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母亲,日后孤苦伶仃的生活。

还好,这次纸与笔的亲密接触没有出现太多意外,纸笺上沾着的墨汁被笔尖的狼毫带着小心翼翼的流动。

听了林钟的话,洪过心中一动,完颜秉德,这个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好似以前上学的时候听到过这个名字,看起来此人并不是在历史上籍籍无名的鼠辈,但是,现在脑子太乱,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完颜秉德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了。就在这时,那边胡医官的话将洪过吸引过去,暂时抛却了对完颜秉德的回忆。

不等严五说完,老妇人又一次暴怒,这次的怒火竟是比刚才还要剧烈,猛地一跺脚大喝道:“他也配姓赵?不就是以前汴梁宫中的一个小阉人,竟敢僭用国姓,不知羞耻的东西,无父无母的奴才,少在我面前提那个奴才。”

说到熟悉,因为这一年正是大金国天德二年。金国,这个雄踞中国北半部的国家,已经立国超过三十年,就是灭亡了北宋的靖康之变也过去了二十多年。

两个人也不多说,悄悄的从山洞中溜出来。

说话的人嗓音极大,听得策耳中一阵阵的嗡嗡乱响,身子不自觉的扭曲着,嘴里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

“宁为异域鬼,不为虏廷臣。”

从穿越以来,洪过感觉自己与以前那个洪过差别真的很大,以前的洪过虽然身边无数的女真人,但是他能在碌碌生活中保持心中一股浩然之气,可以面对高官厚禄无动于衷,可以面对强权以死抗争,这些东西,洪过自觉都做不到,现在的洪过可以去骂以前那个人迂腐死脑筋没有亲情,但是在他们二者还是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良心,他们都有一颗自觉干净的良心。

难道说,就要从今日起,让自己的良心被玷污?洪过迷茫了。

就在这时,洪过感觉外面又有了变化,那边羊蹄再也忍耐不住了:“姐,你就让我出去吧,你听听,外面大林子已经没声了,他快挺不住了,再不出去就真的出人命了。”

芷雅冷冷的声音进入洪过耳中:“不行,你不能为了一个汉人庄奴去和别人打架。”

洪过脸皮抽搐下,芷雅的话为他下了一个决心。

洪过奋力从炕上坐起,那边芷雅惊呼出声:“洪大哥,你怎么起来了?”

就连缩在墙角用头撞墙的胡医官,听到了芷雅的声音也一下站起来,抬眼见到洪过眼中决绝的目光,他忽然心中了然,张口就是:“洪家小子,你不要命了!”

目光在羊蹄身上打个转,洪过在脸上挤出个笑容来:“你,不错,有点血性,希望这股子血性能伴随你一直到成为男子汉。”说完,洪过的目光用慢慢从芷雅脸上扫过,仅仅是扫过而已,那目光中没半点感情,看女孩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具没有生命的雕塑,不,怕是看雕塑还会有欣赏或者讨厌的表情,现在的洪过目光中连点感情波动都没有,直如平时一团空气,就这样将目光投向了胡医官,洪过扯扯嘴角道:“没啥,我的命是林钟这小子救得,现在不过是去还他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