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中年男子故意将个“老弟”咬得很重,小雅恨恨的摔开洪过的手腕,回头对着她父亲跺跺脚,这才噗哧一笑,又拉住洪过的手跑出去,这一跑的力气颇大,竟是带着洪过也不得不跟着跑动起来。

刚刚感觉好像可以喘口气的样子,这又突然听到村南的庄园又要找自己过去,洪过已经是有些吃惊,又听说啥咪小娘子的来邀请,心头一阵旖旎过后,立即是冰寒。

初时,完颜希尹依照着其他女真贵人们的做法使用宋国臣子,春夏秋开荒种地上山狩猎下水摸鱼,冬天也要为希尹家定时送去鲜鱼兽皮兽肉,一年到头劳作不休。每年大半的产出都要送去完颜希尹府上,留下的一丁点粮食尽够维持个饿不死。

村子里的路还是不大好走,到底是一千年前的乡村,村中的大道就是一条土路,再加上有如蜘蛛网一样的小路,将整个村子挨家挨户的连接起来。

那人犹疑下,才开口道:“外面虽然暮色深沉,可谁都知道,此时暮色已尽,正是旭日初升之前,乙辛兄难道就不怕自己是螳臂挡车,最后被车轮碾的粉身碎骨?”

入夜,洪过刚刚躺下,忽听院外一阵马嘶声,还有就是车轮碾压积雪发出的微微声响。

双拳猛地握紧,而后无力的松开,完颜亮在心头暗自告诫自己,“忍,必须忍”。

有这个人物活着,赵构这个政治天才要能下令北伐才真是见鬼。若是自己帮着完颜亮在金国搞出风吹草动,宋国只在南面隔着长江看戏,那洪过自己就要好看了,白忙活一场不说,若是再上来一个比完颜亮更生猛的人物,那个时候鬼才知道事情要如何发展了,最最可怕的是,那个时候北伐没出现,搞得金国兽性大发去进攻南宋,自己不是在造孽么?

看着一碗东坡羹被个完颜亮全部吃光,洪过嘴巴微张,完颜亮以前是王子,现在是皇帝,到了他这里毫不避讳,想笑就笑,想吃就吃,连个自己应付事一样端上来的粗茶淡饭也毫不忌讳,吃的干干净净。要说只是为了打尖充饥,那真是见鬼了,洪过才不信,屋外那些目光冰寒的随从的皮囊中就没有预备好的精细干粮。

以前的洪过?

“谁?完颜迪古乃?”好容易缓过神来,洪过吃惊的看着母亲,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书房里坐着的那个贵人竟是这般贵气,看来还是女真皇族中人。

洪过这才看清,这个华服贵人年纪并不大,纵然留着不长的胡须,看上去也仅仅是刚过而立之年,勉强算得上是人到中年,而且见他与洪过如此随意的谈吐,想来必是洪过当年的好友。

忙了几日,洪过总算摸索出一点心得,不过,就是这几日的折腾,看着儿子笨手笨脚的样子,着实让兀自无法下炕的洪过的母亲一阵阵的心疼,撑着身子直喊着“君子远庖厨”。

若是作官,大宋朝廷有名的不杀文臣,学文做官,若是栽进啥子有如水门,情报门,津贴门,摸奶门,脱裤门,艳照门,插笔门的政治漩涡阴谋里,也能多一条保命的路子吧,作武官,那就只有自求多福喽。

当官,但是不当宋朝的官,是给女真人打工。面对眼前窘迫的生活,洪过心中开始犹豫了。

洪过再次无奈的抚摸着面前的线装书:唉,可惜,不能带回后世,否则自己何止是小发一笔横财啊。

林钟捂着脸退到一边,委屈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我,我是要替洪家哥哥出口气么,那疯狗子和严马面不就是因为北庄子是完颜秉德的庄园么,狗仗人势的东西,以前就是村里的泼皮,现在竟然欺负到自家人头上,再不教训教训然后还不要把我们欺负死……”

见到圆圆脸受挫,一边的长脸马面男子嘿嘿笑道:

感受着身下传来的炽热,策知道,那个善良的妇人又一次将灶台烧的通红,只为了能让自己早日从冰寒中脱离出来,全然不顾家里的柴火已经不多的事实。

“小子,谢谢你帮忙,我佛光谈来日一定要好好谢谢你。”

‘这人是谁,谁叫宋臣?那个,这些东东又是啥咪,为啥会进我的脑袋?’策正在迷糊,突然感觉自己竟然听得懂了耳边的话语。

儒衫已经是洗的发白,有些地方更小心的被人用布块打上补丁,不过,整件儒衫与皮裘一般,清洗的干干净净,没有一丝一毫的污垢。

“妈的,要老子赔,放屁,老子今天就把这一百多斤扔在这了,大不了就是一刀宰了喂狗,看看你这个王八蛋还能有什么手段来折腾老子。”

借着胸中不断涌动的呆气,洪过把心一横,索性来了一个烈士就义的poze,昂着头努力挺起胸,只是,以他并不是非常强壮的身子骨,那个样子不像是壮士,倒是看着有点鸡胸的架势……

“你这幅画是不是宋徽宗的真迹难道就由着你一句话么?有发票么?”

一句话把个小雅父子问的愣住,啥是发票,那是个啥?

趁着两人愣神的光景,洪过脸色现出不屑的表情:“也罢,反正你这是仗势欺人,是不是真画还不是由着你的一张嘴,不就是赔么,对不住了,钱我是没的了,你看看我这身子值不值那幅画?”

说这番强词夺理的话时,洪过有意昂头不去看中年男子,故此没注意到中年男子和小雅齐齐变了脸色。

小雅这时心头大恨,刚刚要是不提这张要命的画就好了,画虽然是前朝徽宗的真迹,可是挂在这里十几年都没人注意。

说实话,在这北地女真贵人家中,有谁能真的欣赏这幅画呢,光是这江边夜泊的意境,只怕满金国的女真人,能体会出来的用十个手指就能数出来。一群从通古斯森林走出来的野蛮部落,要想欣赏汉人用两千多年发展出来的文化巅峰之作,还要些年头的熏陶才成。

刚刚不过是想要挟洪过一下,谁知道,谁知道,这个傻子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这不是要把自己的阿玛往死里得罪么,阿玛平时看似沉静实则性情高傲的很,洪过这种话说出来,只怕立时就是一场杀身之祸。想到这里,小雅再也站不住,扑嗵一下跪在了中年男子身前,抱住了她父亲的双腿,“父王,父王,你千万不要和这个傻子置气啊,一个傻子而已,犯不着的……”

听见洪过一番话,中年男子脸上已然挂不住了,正要出声,不防被自己女儿抢到头前,看着女儿眼泪汪汪的样子,又想起了女儿的身世,心中一叹,“算了,谁让自家女儿就喜欢听眼前这个臭小子胡说八道,今次且饶他……”

谁知道,洪过听到小雅这样形容自己,登时呆气上头,放声大喝一声:“胡说八道!”他脸上青白一片,手指着小雅恨恨的道:“你这丫头平白污人清白作甚,什么傻子,你凭什么骂人,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们父女两个真是一家人啊,都是个仗势欺人的混蛋。”

还好洪过暴怒中还顾及着自己的身份,没骂出后世网络语言来,这样一来,所谓骂人的语言竟也听着文邹邹的泛着酸味。

中年男子再也忍不住了,从小到大还没有一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用力一振就将小雅推开,探手向着洪过一抓,手臂看似缓慢偏偏被抓的那个家伙连点反抗之力都没有,就这样被人轻易扣住了脖子。

洪过一下就断了声息,中年男子的大掌仿佛一只铁钩子般,慢慢缩紧下令他无法呼吸,更遑论继续逞英雄骂人了。

“小辈,安敢如此放肆,你真的不想活了么?”中年男子声音并不高昂,脸上也非常平静,可是,极度了解他的小雅却不敢再看下去。

她的父亲今天真的是愤怒到极点了,越是表现的平静,那股子爆发出来的怒气就越是可怕的吓人。以前她曾见到自己的父亲在平静的脸色中,出手杀死了一名背叛他的家奴。

可是,即便那一次,小雅也没有今天的感觉来的可怕,她突然发现,她的父亲就好像是新年时候汉人放的爆竹,那股子怒气就是里面的火药,随时可以爆裂开,将身边的一切炸得粉身碎骨似的。

五指如钩慢慢缩紧,中年男子冷静的道:“小辈欺人太甚,今日取尔贱命!”

洪过这时呆气愈加严重,双眼愤怒的好似两道利箭般射向中年男子,双手奋力前抓也没有效果,喉咙里努力挤出几个声音:“在你看来,我就是贱命一条,想杀就杀,想磋磨就磋磨,你以为用千金要挟就能让我这个穷光蛋就范,嘿嘿,可惜你错了,男儿最贵重的不是身家产业而是节气,我今日为气节而死,也不愿为所谓千金而屈膝。”

整句话断断续续的说了足有五六分钟,一开始小雅和中年男子还没放在心上,可越是听到后来,两人心头越凉,到最后一个字说完,中年男子的手掌竟是轻轻的松开了,任由洪过脱力的倒在地上。

中年男子在嘴里低低的嘀咕着:“气节,千金不换的气节……为了这气节,你竟然一意顶撞我,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洪改之么?”

看到父亲放手,小雅努力想要说些什么,却见中年男子大手一挥,喝令道:“小子欺人太甚,给本王将洪过乱棒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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