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了主意,洪过勉强放下铁锨,对着两个恭敬中带着几分傲气的家仆笑呵呵的道:“请两位回禀尊上,最近家中繁忙诸事需的洪过自理,今日真真去不得了,改日洪过一定登门请罪。两位,请吧。”

这个村子没什么名字,不要说名字,许多年以前整个庄子都不存在,一切只因为二十多年前曾有两个皇帝在这里停留,所以取名叫宋王庄,那两个皇帝正是大宋的父子两代亡国之君:宋徽宗赵佶和宋钦宗赵桓。当年徽钦二帝被金人掳到北地,也就是宋人在脸上贴金所说的北狩,被押到极北的上京会宁府,就是在后世的哈尔滨附近。叩拜了金国太祖完颜阿骨打的灵位后,又被金人安置到更加偏东北的五国城。

听说是去刘铁匠家取东西,林钟也不说自己要做什么,乐颠颠的表示陪着洪过一起去,听得洪过有些迷糊,这小子不会是真的这么清闲吧?

秉德心中冷笑更盛,来人是个什么心思他洞若观火,不就是不想在那些他请来的女真贵人面前腾面么,狗屁风雪,都三月天了还有什么风雪。

说实话,别看村子里守望相助的,可是洪过看的出来,那两个家奴对村子里的人并不大忌惮,否则就不会大冬天的堵上门来催逼了。再者,自家住在村南道口,属于相对荒僻的地界,那两个家伙若是带足了人手,还真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干掉自家娘俩。

看着在头顶不远处晃悠的铜镇纸,完颜亮眼中闪过一丝戒备,只是对面的洪过显然有点进入状态,没有发现大金国皇帝脸上的不自然。

就在洪过脑中胡思乱想的时候,完颜亮似是也在思索,最终,这位金国皇帝首先决定了什么,手上的筷子放下,脸上还是一副春风盎然的表情:“改之不愿做官,也罢,就由着改之。不过,今日既然来了,改之总不能让我空着手离开吧。”

还是摇头。

洪过脑中闪过数个可能,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刚刚走到灶前,却听到火炕上的洪过母亲轻声道:“那迪古乃今日来了是为了何事?”

洪过勉力想了一阵,全然没有头绪,看着贵人站在面前笑盈盈的没有继续开口,他索性不再去想,毕竟脑中的那些个记忆并不属于他,自然不可能好像计算机一样随意调阅。

为了自己的母亲能更好的养病,身体渐渐好转的洪过,拖着一条不大利索的病腿自己摸索着用灶台煮饭。也是天幸,他从峭壁上跌下,被几支枯树搪住了下落的力道,虽然身上外伤无数,偏偏没真个伤了腿上的筋骨,总算可以下地走路干点轻便活计。

打打骂骂的日子过得挺快,从五岁要为林钟开蒙,一转眼就是到了林钟八岁那年,有一天林猎户突然发现,整天爬树掏鸟下河摸鱼练石锁打熬身子骨的儿子,竟然能随口背出几句唐诗来!这个发现不亚于让林猎户在三伏天喝下一碗冰镇酸梅汤那般舒服,儿子是天才,是神童啊,生而知之,没人教,竟然就能习字背诗!

若是那样,自己明天就打包走人,乞讨也要回南宋,靠了,在南面有福不享,躲在北面喝凉风,这作风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穿越过来的后世人作为。

很好,有以前上大学读史料的底子,看书没有多大问题。

“当然是追过去宰了那两个龟蛋,用他们的心肝为洪家婶子补补身子。”林钟的铁叉一挥,煞是威风的道。

“放屁!”老妇人早被气得全身直哆嗦,没有一个母亲能忍受外人当面说自己孩子要死掉的,她指着来人的鼻子大骂:“冯狗,严五,你们这两个没有祖宗的泼皮,不要以为投靠了南庄子的大管家,就可以欺负到我们洪家门上,告诉你们,如果你们再敢放一句狗屁,小心老身不客气。”

策疲乏的躺在火炕上,火炕是东北特有的取暖方式,用砖土在屋内砌出一个比正常床铺还要高些的土床,下面烧火,坐在火炕上整个身子热热乎乎的。

听着策的话,白胖和尚脸色变了,急忙又晃晃策的身子:“不能睡,睡到明天我们谁也活不了。”

不过现在策还真后悔了,这不,进了墓室别人没怎么样,可他呢,凭空掉进了金井不说,他娘的用来做样子纯摆设用的金井,怎么可能还通着一条冰河啊,要知道,在墓室外面可是七月的艳阳天!

踏出第一步后,年轻人不再犹疑,大步向前行去,在年轻人脚下的冰面看似坚固,其实早已被春天的气息以及底下的河水融薄了。

小雅奇异的看着洪过:“洪大哥,你鼻子出血都糊涂啦,外面天寒地冻的,进了屋内只有将外衣脱下才能更快暖和过来,这皮衣不脱,等下屋子里火墙烧起来就要阴寒入体,会生病的。”

咳咳咳,洪过脸上大红的有如猴屁股,一阵干咳着

,忙不迭的飞快的脱下了外套。

看着洪过坐在高背太师椅上低着头不敢抬起来,小雅虽然不知为什么,还是适时的送上一杯茶,“洪大哥,我,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嗯嗯,你说你说,”洪过这个时候仍然感觉讪讪的不敢抬头,惟有一把抓过细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答应就是。”洪过是想好了,这种丢人到家的时刻还是快点过去的好,眼前的女真小姐的要求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就一股脑的答应下来,快点离开这个让他感觉尴尬的地方。

嗯?刚刚喝了一口茶,洪过眼皮一撩,竟是沫茶!

他想想也就释然,自从隋唐茶叶开始进入人们生活以来,最早的隋唐之际的煎茶时候不仅要将茶叶碾碎放到锅里煎煮,更要加各种油盐酱醋的作料,作为一个后世的年轻人,天知道这种方法煮出来的东西是个什么味道。到了宋代人们喝茶虽然不加那些乱七八糟的作料,但是依然要在喝茶前将茶叶用碾子碾的粉碎,然后放在锅中煎煮,就是所谓的煎茶了。

而这个时候被视为上品的团茶,竟然是要在采茶后将茶叶蒸熟再榨去汁液,而后碾碎才放在模子里压成各种形状来。团茶之中最为上等,当数宋朝福建路的建州和南剑州出产的团茶了。制作都已经是如此让人可怖了,饮用的时候,无论煮还是泡,味道又能好到哪里去?可是在宋金之际竟是最为流行的上等饮茶方式……

这种令茶叶失去本来味道的制作和饮用方法,在历史的漫漫长河中逐渐被淘汰,呃,等等,洪过突然想起来,好像团茶的喝法在后世还有遗存啊。虽然对东面那个岛国所谓的茶道一知半解,但是他好歹知道,那些岛国的矮子喝的可就是沫茶,真是好的不学,净继承些糟粕……

眼前这种没滋没味的茶水,估计就是用团茶做成的,微微吧嗒吧嗒舌头,洪过在考虑是否要将这种东西喝进肚子里去。毕竟,后世的时候,他是个极度嗜好铁观音的拥趸,习惯了观音那种悠长的香气和回甘,再喝眼前的垃圾货色,实在难以入口啊。

正想着呢,耳边传来小雅兴奋且飞快的声音:“……太好了,洪家哥哥,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我阿玛想要聘你作家里的西席,教教羊蹄他们。”

洪过脑中还在犹豫着,是以对小雅的话也就没太上心,西席,教教羊蹄,切,还牛蹄呢,什么羊蹄牛蹄的,那个也用教么,直接下锅蒸就是了……等等,西席?教书先生!

噗——

一口茶水被洪过直接喷了出来,一点没浪费,全数吐到了墙上一幅工笔画上,让那幅江岸夜泊图瞬间变成了“雨夜江边倒霉图”。

看着好端端的一幅工笔画彻底毁掉,洪过一下就傻眼了,其实,这还是好的,刚刚那口茶水险险就喷到了小雅脸上,若是那样,洪过可就真要惊惧而死了。

洪过的剧烈反应将小雅吓得不轻,她不明白,刚刚洪大哥不是已经答应下来了,为什么突然会这般作态,“天啊,那可是玛法留下的画,坏了坏了……”

玛法是女真话,意思是祖父。

小雅慌里慌张的跳起来要去查看那幅工笔画,谁知道起身太急竟是将屁股下的红木圆凳一下踢翻,连带着她自己的跌倒地上。

沉闷的倒地声将洪过惊醒,他急忙将小雅扶起,看着惶急的小姑娘,他张张嘴巴,终于还是无力的低声道:“小,小雅姑娘,我,我不能作这个西席。”

“什么!”小雅一下跳起来,“你说你不能?你刚刚可是答应了我的。”陡然间,小雅作为女真贵族小姐的刁蛮劲显现出来,“你说的可是实话,真的不想来我家教书?”小雅咬牙切齿的盯着洪过,见到他无力的点点头,突然,指着墙上的画道:“那好,你赔我阿玛的画。”

“胡闹,够了雅哥!”

就在洪过不知所措的时候,屋外传来一声低低的叱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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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历史研究生,

穿越到南宋,却附身在金国人身上。

想回到宋朝,可老是不能如愿。

老子豁出去了,索性就在金国大闹一场。

让所有人都看看,汉人的血还没冷,

金国的汉人,一样是大宋的子民,

宋伐,

现代人率领汉人,在金国发动的一场——

北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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