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料看似胆小怕事的杨中元,也会有反击的胆量。

这个弟弟,每一次见他,都似变了样子,叫人觉得恍如隔世。

程家人是怠慢他,下人们也并不上心,可谁都知道他不好惹。

程维书听了,自然十分得意。

对于杨中元,程维哲心里想的,是倾尽所能对他好,让他时时刻刻开心,年年岁岁幸福。

程维哲为了这事好歹奔波了几日,最后才打听到程家的米铺正以低价卖茶的事。

被唤作佑夙的白衣俊秀青年正呆呆看着楼下,他原先听小厮帮他打听,他还是不肯信的,如今亲眼所见,只怕他不信也得信了。

说起来,程维哲一直觉得他爹是个极有能力的人,只可惜……可惜识人不清。

徐小天把头埋进程维哲的肩膀里,闷声道:“哲叔,你别告诉元叔,他心软,会难过的。”

程维哲拜韩世谦为师之后,对做茶越上心,这些年对皇商的动向都打听得清清楚楚。

他说完顿了顿,又道:“你叔父叫你回来,是有什么事?”

学时好听传说是真的,人品佳……也只是表现出来的那些罢了。这样的人,程维哲自认“配不上”,也压根不想招惹。

他说完,自己也笑了,然后摇了摇头:“唉,我这手艺哦,可是跟有名的大师傅学的。待会儿你尝尝就知道了。”

徐小天哭声渐渐弱了下去,很久之后,他才睁着红彤彤的眼睛看杨中元:“衣服盖面都已经准备好了。杨叔,父亲说我总是要离开这里跟你走的,叫我一把火烧了……烧了……”

徐小天虽然只见过杨中元一次,可那之后徐安却总是对他说杨中元是个好人。说他有本事,厨艺顶呱呱,说如果将来不在了,要让徐小天认杨中元当叔叔,让他好好孝顺杨中元。

杨中元任他抢走抹布,然后笑道:“光吃包子多噎得慌,打个小米粥吧。正巧今天的小菜昨天已经准备好了,就着吃也香。”

“哎呦,你们家吃饭还挺讲究。”夏君然也不客气,相互喝了一杯茶后,便拿起筷子,照着小炒肉就上了手。

夏君然笑笑,却说:“这一趟出来的时间太长了,没有带着我们家大公子,再待几日,尚泽就要想他想疯了。”

你懂什么?程维哲听了,简直觉得好笑。

黑衣人听了,嗤笑一声,道:“我这里也有一单买卖,你要不要接?只要你接了,我便指天誓不会举报你们。

就在这扎眼功夫,杨中元便把前因后果都想得清清楚楚,他一面仔细回忆当时两个人进入铺子时候的景,一面朗声道:“坐在门口的那位客官,能否帮我叫一下老人家?”

程维哲去学的,自然就是修枝、除虫、看叶以及施肥给水,虽说北地与南地的茶树种类略有区别,但是照顾茶树这个活计却是都通用的。

杨中元仰头看他,觉得满天星斗都比不上他眼睛里的半分谊,他突然笑笑,然后说:“恩,我自然是最好的那一个。”

他终于下定决心,想要把一切都同他说清楚。

杨中元回头瞪了他一眼,转头对点星念叨:“点星你乖啊,我要上去了,务必不要动。”

可是如今,当他听徐安说自己来日无多时,却还是觉得痛苦不堪。

“可不是,小天是他们二人哥哥的孩子,哥哥和坤兄俱亡之后按律只得收养了小天。他们两人很快便有了自己孩子,家里也十分贫困,于是就打起了小天的主意。听说青居给的银钱高,所以他们就去了。”

被他扔出手的东西在阳光下闪过一道金光,然后纷纷散落在那少年身侧,杨中元定睛一看,却觉得那东西分外眼熟。

杨中元见他过来,忙要往锅里煮水:“你要吃什么?两个都快的,今天还要出去忙吗?”

周泉旭失笑,在他脑后轻轻拍了一下,笑道:“这话你叫他听到,准保念的你没完没了。”

周泉旭认真看着儿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很久之后,他才慢悠悠回答一句:“小元,人活一世,看起来很长,实则也很短。如果能找到一个人,对你那么好,那么喜欢你,而你也喜欢他,这不是最好的事吗?”

可少卿片刻,杨中元和程维哲还未走出银红巷,身后又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说话功夫,程维哲已经取来茶桌茶瓶,然后又取来一组铁炉水壶,放在门口的方几上沸水。

这茶现在宫中是没有的,一般大梁御供皇商,茶酒都是南北各选一家,布则只定淮安两家,其余则零零散散,并没有额定限制。

杨中元低下头,没叫程维哲与爹爹看到自己阴暗的表。这些话他都藏在心里,不敢跟任何人讲。

他早就想要离开这里了。

两个人仿佛从沉睡中被吵醒,程维哲不由自主松了手劲,杨中元一个轻巧转身,退了好远出去。

周泉旭可不知道孟条曾经来过,此刻见儿子忐忑的表,便觉得十分好笑。

他刚刚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猜到这人是被雪塔巷的其他人雇来闹事的,因为是闹事,肯定不会用雪塔巷常见的熟面孔,那剩下的便只有外城人了。

听到他说是父亲教的,孟条却突然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你到是会说话,父亲教的?你父亲可好有本事。”

“那是那是,也不看我是谁!”杨中元更是有些得意,就算这些年早就练就的精明能干,可面对程维哲的时候,却总是被他牵着思绪走,也不知是为什么。

“好拉好啦,再过遍水就是了。”程维哲别开目光,起身又换了一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