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在丹洛从未离开,自然知道眼前这个高大的中年男子,便是杨中元的哥哥杨中善。

因为许久没人来住,所以阳光从门缝钻进屋里,能让人清晰看到飞扬起的灰尘。

或许是因为今日他定亲,所以程维书显得有些过于张扬,白笑竹微微皱起眉头,刚想要训斥他一句,却不料程维哲已然淡定开口:“那大哥就恭喜二弟了,得如此伴侣,成就美满良缘。”

如果他们提早回程家,说不定还给了程维书一个准备的由头,程维哲虽然不怕他把两人关系公之于众,但却还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简单些是最好的。

这事表面上看似如此,可实际上却有许多要考量,程维哲晚上回去吃饭,把事给杨中元讲了:“我总觉得,这事是程维书那个祸害干的。”

只有徐小天因为人小长得端正,所以程维哲和杨中元给他挑衣服十分起兴,复杂的简单的一样都买了好几身,回家路上还在讨论要怎么给他搭配着穿。

程维哲在他的教育下,眼光也渐渐好了起来。对许多东西,虽然他都没有往深里研究,却能略通一二。

孩子的声音很稚嫩,可就是就是这样稚嫩的嗓音,却说出之前那一番话来。程维哲不由抱紧他,心中跟着有些难过。

同他一样,杨中元也这样认为。所以他现在总是不厌其烦给徐小天讲如何挑选食材并处理干净,想让他每一步都走得稳,走得巧。

好半天,程赫才问:“二毛最近经常出去,你叫他走到?”

程维哲站起身,郑重冲白笑竹行了一个礼,然后直起身,居高临下低着头看白笑竹。

食客听罢,高高兴兴走了。

杨中元听到这话,心中忍不住心酸。

这时候天色还早,巷子里冷冷清清没什么人,徐小天的呜咽声回荡在面铺子里,把在场三个人哭得心都揪成一团。

今个素什锦,明天便是素三丝,偶尔做小葱拌豆腐。或者买到颗粒饱满的花生,也炒个花生来下面,都是很好的。

听到酒这个字,夏君然的手不由自主在肚子上拍了拍,表看起来很是纠结:“不了不了,下午还有事忙,下次等你跟小程去衢州,我们再不醉不归吧。你夏大哥家里,有的是好酒。”

程维哲听了这个,忙道:“原来二位已经有了公子,真是恭喜恭喜,公子如今多大了?”

可他费了好半天唇舌说完,白佑夙看向他的目光却依旧没有变,甚至还带了点……心疼?

像这种靠坑蒙拐骗谋生的人,是没有什么信誉可的,黑面人自然知道这一点,于是他的声音又冷了几分,却说:“我只给你们提一个线索,剩下的,还要靠你们自己来完成。但我想,这一单你们做完,肯定挣得比以前都多。”

杨中元眉头慢慢锁紧,刚才那大汉咋呼的时候他就很奇怪了,一般人被人找茬,怎么也得反击辩白一番,可他却一直低着头,自顾自吃面。

其实他自己的茶铺里也有的事忙,特别是他从别的铺子里买到了略高于茶园收价的茶叶之后,茶铺的盈利就显得有些捉襟肘见,可程维哲却全然不太在意。

可他如果不说这句,大概程维哲或许还会少一些难过,但他这样小声补了一句,却叫程维哲的心仿若在火里烤油里煎。

两个人一路沉默走到河边,这时候天色已经全暗下来,他们只能借着莹莹月光,缓慢而行。

“好了,今天我带你回去,过来,我扶你上马。”程维哲拉着杨中元走到马镫边,示意他蹬着马镫上去。

杨中元站在原地,一时间百感交集。

徐安点头:“你看,我们也只会做这个,头一年我没什么花销,加上宫里的月银,也攒了些钱。第二年有一次跟着酒楼的掌勺去青居帮忙做宴席,碰巧遇到一对夫夫带着孩子去卖……”

他身形十分单薄,看起来不过十来岁的年纪,却能说出这样条理清晰的话来,杨中元虽说并不认识他,心底却对他多了几分赞赏。

外面客流渐渐多了起来,杨中元压住炉火,便想去门口吆喝几声。

杨中元猛地回过头,有些底气不足道:“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是。”

杨中元:……

韩世谦看他被自己简单一句夸赞闹得脸都红了,便觉他是个单纯好学的青年,于是态度越和蔼,道:“你跟着小哲一起来的,是他朋友?”

想来,这事普通百姓是无从得知的。

那些蜚语流不过是一时的,当风波过去,他照样能做他的生意。这对于孟记来说也是一样。他不知道以前的面铺子为何要走,但想要在这里生意红火,就绝对不能退缩。

可如果他不能让自己的名册从程家出来,彻底摆脱关系,那他奋斗的这一切,都将没有意义。

这一刻,他们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都紧密地纠缠在一处,就连呼吸都那么合拍,仿佛天生就应在一起。

虽然如今儿子已经长成高高大大的青年,但在他心里,那个可爱顽皮的傻小子,依旧不会消失。

那大汉听他直接道明自己的来历,转了眼珠怒道:“怎么,你们丹洛城里人,还想欺负乡下人不成?”

杨中元见其他食客都要走了,只能无奈地擦干净手,过去前面收了钱,这才又坐回到原处,继续认真地刷着碗。

这动作有些亲昵,但杨中元一无所觉,程维哲也没有提醒,他就着杨中元的手张开嘴,一口吞下满满的皮蛋。

入口的感觉不咸不淡,杨中元满意点点头,取了一直备在一旁的葱姜细细切末,最后一起放入肉馅里搅拌均匀。

那并不好,可周泉旭不知道要怎么劝他,曾经宫里的生活虽然杨中元只简单给他说了几件趣事,但周泉旭却知道,那十四年光阴,并不是如他说的那样简单。

可就算其他人都不爱跟他一起玩,也总有程维哲陪着他,他们两个是学堂里最奇怪的朋友,一不合能闹得上房揭瓦,却时时刻刻都要黏在一起,无论玩耍,无论吃饭。

可不是吗,原本杨中元算着一天只卖三十碗就能不亏钱,如今一个早起就走了一多半,那这一整天下来,说不得还能挣一些钱,连带着房租都出来了。

然而,回答他的,竟是父亲和爹爹无奈的眼神。

白笑竹慢条斯理给他夹了一个小笼包,耐心道:“你大哥是做大事的人,你行吗?将来还是跟着你二哥在家混混日子,短不了你一口吃的。”

二毛握紧拳头,小脸上一片严肃:“好!少爷,你放心,家里有我呢。”

程维哲心里嘀咕他父亲,面上却淡淡的什么都不显,那门房开了门,敷衍地叫了一声:“大少爷,久等了。”就靠在门边半闭着眼睛,似乎困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