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诺无视许倩骇人的表情,对上她满是红血丝的的眼,一字一顿道:“真的是因为我吗?”

午时分明告诫过肖远,让他不要对杜家的人动手,待自己这次生意成了,随便他怎么弄都好。

许诺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正要行动,不想有人比她更快。

许谷诚不动声色地听完杜二爷的话,用手抚了抚没有褶皱的锦袍,声音温和:“六娘年纪尚小,我暂时并没有为她议亲的打算,仁光此行恐怕是不能如愿了。”

杜姨娘墙上的画装裱有些陈旧,显然不是近年的画作,而且那幅画的笔法与许谷诚的一样。

杜家此行是为杜大郎向许家提亲纳采。

“丁家大郎中了二甲十三名,前日得了消息,昨日办宴席庆祝。”紫鹃又洗了一遍脸,重新上妆,之前的情绪已全然隐在妆容后,恢复了一个妓院头牌该有的自信娇美。

想来她昨夜练琴,一夜未眠就是在想心事吧。

那个真相,他有些不忍去看。

她记忆力极好,很快就摆出了许倩之前摆的残局,得意地问许诺:“你可知该怎么破这个局吗?精妙的很。”

许诺惊讶许二娘不怕丢了许家的脸,不怕闺誉受损,唯独却怕肖远?

许诺知道午膳前的事,那件事确实会让丁墨无奈,于是猜测这个纸条是许倩和许二娘一同写的。

“如此甚好,只是你昨日才来苏州,这样匆匆离去,可是妥当?”丁墨举手投足间都显得文质彬彬,他知道宋郊与王七娘的亲事,若因为自己让王家以为宋郊不上心,宁可迟几天再邀请他。

许诺哭笑不得,刚才那样的场景,许二娘竟然还顾及着自己在丁墨面前的形象,不大声说话。

难不成许倩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习惯是从张氏这里学来的!

母亲以嫡女的标准养育许倩十四年,对她疼爱有加,若直接说出她的恶行,许诺担心母亲接受不了,或许会因为伤心而生病。不能为了让许倩痛苦连带着让母亲也痛苦,亲者痛仇者快之事许诺不会做。

“祖母教诲的是,孙儿记住了。瞧着四姐这件短襦很是精致,府里平日做的襦衣中没有这个花式,不知是哪个绣娘给绣的,孙儿也想要一件。”许诺点点头,认同张氏的说法,后面又若有若无地填了一句。

许诺皱眉,丁墨不是早就走了吗,怎么会来?

胡灵武功高强,许诺不会担心她的安危,只觉得她走前不打个招呼不够意思,并没有离别的悲伤。指着那堆礼物道:“没经过我允许,怎么把那些人找来了?这些东西都退回去。”

朱商还没来,胡灵盘腿坐在席上,端着杯子在手心暖手,好奇地问许诺:“你怎么是当上总荷官的?你不是许家的娘子吗?怎会骰宝?哪天咱们比比吧。”

看着年仅九岁的他没有半点朝气,反而一副镇定沉稳的模样,许诺心中酸酸的。和他见了这么多次,很少交谈,到现在还和陌生人一样。

自从得知朱商的身家,许诺便不赞同胡灵接触他。

张氏自然也察觉到不妙,看了许倩一眼,许倩用乞求的目光看过去。

张氏脸立刻就拉下来,刚要开口,钟氏就说:“大嫂,准是他们今日说起了丁老太爷的寿辰,才作了这样的词。临性而作,却有了这样的好词,实在难得。”话毕向张先点头,以示赞赏。

纪玄祖父曾是翰林良医,十年前在太医院是有名有号的人物,纪玄的父亲医术胜与他祖父,也入了太医院,可七年前因为一件事一个人而吞毒而亡。

怎么会这样?

心中幸灾乐祸,嘴上却劝许二娘:“你喜欢的人是丁郎君,找你外祖父做什么?多与他相处,让他看到你的优点,自然会慢慢喜欢上你,更何况你们之间还有多年的表兄妹情谊在。”说着话捣了捣许二娘的胳膊。

张先背在身后的手轻轻揉搓,心中赞叹:真是杨柳细腰,盈盈一握。

“我负责给你传球,你来射眼。”习惯了足球那种大球门的许诺,面对两尺长的风流眼实在是犯怵,想短短半日练出成效几乎不可能。

那么只能是许二娘找的人了,她恨自己茶道上的进步,恨自己“臭名远扬”害得她跟着受累,她做这件事有充分的理由。而且她是丁家的外孙女,在丁府应该有认识的婢女。

许诺笑着摇头,就向刚才那个婢女离去的方向而去。

语气中带有亲昵的抱怨,她身材丰满,皮肤白里透红,一袭紫红的大袖和满头金饰越发衬地她面色好。

许诺发怔,盯了裙子半响,她前世自从七岁母亲离世后再也不曾穿过粉色的衣裳。

“帘儿被妾身一喝,直接跪了下来,磕头磕个不停。我问了身边的嬷嬷,才知帘儿刚才是来涟怡阁寻紫娟,知道紫娟被抓,整个人便魂不守舍。”

紫娟不管背不背这个罪名,都逃不了,只能顺应情形全部拦在自己身上,只望许倩能记得自己的恩情善待自己的家人。

整整一刻钟,许诺的目光就没有离开书案上的画,而后又盯着墙上的字画看的入神,突然扭过头看着许谷诚,开口问道:“爹爹,您可以教孩儿识字作画吗?”

心念电转,到了嘴边的拒绝硬是没说出来,许诺转过身,风轻云淡地答:“这几日只能远远地听四姐的琴音,今日若能近观,自然是极好的。”

父亲是个值得信赖和可以依靠的人。

这几日和许二娘闹得不愉快,她的可能性很大,可她不会知道母亲变哑是因为自己送去的药。

几日后许诺随着吕氏给许老太爷和张氏请安时,发现屋中气氛不对。

她果然没有音乐天赋,纵使柳娘子特地教了她最基础的指法,还是没能弹出入耳的音来,幸运的是没将琴弦扯断。

“六娘,快给祖父祖母还有你三婶问安。”吕氏施礼后说道。

过了一会,李嬷嬷打帘子端了点心进来,见她有气无力地躺着,便笑道:“娘子,是击拂的时候累到了吧,过些日子适应了便好了。”击拂很费臂力。

果然,叶娘子目光微动,隔着茶巾将汤瓶拿起,快速温杯,将茶盏茶瓯淋洗一遍。

唐人煎茶,宋人点茶,明朝时才出现泡茶。

二月初一的那场薄雪,没有干扰天气逐渐变暖。

小神医说喝一副药便能说话,原来不是诓人的。

杜姨娘屋中只亮着一盏暗暗的油灯,整个人躺在厚厚的被褥里,不知是睡是醒。婢女打帘子进来,小声说这件事退出去后,屋内的油灯便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