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文灏和燕文瑾两人到达临月宫时,贤妃刚刚诵完经,正准备休息一会,再回去佛堂抄写经文,在听到乳娘向她禀报说他们到来时,她先是一愣,接着,一向没有太多表情的脸上,缓缓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意,就连本来清清冷冷的眼神,也瞬间变得温柔起来。

上下看了他一眼,见他一直微笑着,没有丝毫恼意,燕文志不禁露出一抹不屑的笑意,停了一会他又阴阳怪气地说道:“对了,二皇兄大婚,我还未向你道喜呢。”

他起晚了确实不假,但原因并非是他自己所说的抄写‘策论’,而是因为昨日,在落雨离开后,他又再次听见福周向他汇报——

这边,正殿内。

绕过屏风,慕子凌缓步走向殿门口,抬起手,他才刚刚推开了门,本来挺直身子,靠在石柱上闭目养神的多元听到声响,便立刻睁眼。

否则他们要迎来的最坏的结果,则是燕文灏的本性直接暴露在燕帝、后妃以及朝中各大臣眼中,到时,他们这些年一直谋划和计划的所有事情,都将全部化作一堆泡影。

若是不解决它,只怕是日后给了淮王一个恰当的理由,他也当真生出,破釜沉舟也要篡位的决心,必然会白白涂炭了生灵,引来一场不小的动荡。

接过帕子,落雨抬起头,跟谢景钰轻声道了谢:“……谢将军。”

慕子凌闻言,表情一边,脸色变得很不好看,他从来未曾想过,自己曾经对其坦诚相交的好友,对他都是带着欺骗的。

刚刚承欢过,此时此刻,落雨的眼角还有些微红,从眉眼到眉梢,都尽是一片妩媚之意,她微微一笑,话语里染上了一丝期盼:“殿下,落雨想为您分忧啊。”

大抵便是因为如此,燕文灏才会想到从他下手吧,讽刺地笑了笑,慕子凌虽然知道自己越是去想,心里便越会难过,但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公子,您擦一擦眼泪吧。”

眼神有几分动荡,但慕纪彦依旧摇了摇头,他声音含着回忆,淡声拒绝:“这幅画不能赠予殿下你,这是子凌赠予我的第一份礼物。”

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后,燕文灏便一把将慕子凌打横抱起,抿着唇,一语不发地走出了宫室。

当然,这种流露于表面上的讶异,只是燕文灏故意表露出来给福喜看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摆脱嫌疑,掩盖他一步一步在幕后策划此事的真相。

看着眼前青年的模样,燕文灏心疼不已,他看了一会,忽然站起来倾过身,伸手将慕子凌抱进了怀里,双手紧紧地禁锢着他的腰,用力之大,仿若是要把他整个人都嵌进自己怀抱中一样。

抿着唇,慕子凌迟疑了一会,方才小幅度地点了一下头,“嗯,我知道。”

送走裴御医,多元见慕子凌并未返回正殿,而是沿着这条长廊,径直往前走,于是忍不住出言问道:“王妃,您不回去吗?”

偷偷拉了一下裴御医的袖子,见他转头看自己,福全便张了张嘴,用嘴形对他说了一句话,之后又用眼神示意他,跟自己先出去。

抬手轻推了燕文灏一下,慕子凌从他的怀里退出来,偏过头,移开视线,之后顺势起身,神情有些许尴尬。

许昌是直接受益人,他要活,就必然不会轻易将这件事说出,那么,路严明是从何处得知?

或许是对‘嫂子’两个字已经免疫,如今慕子凌听到这个称呼,不再会像第一次那么尴尬了。

刑贞是工部尚书,官居一品,所以,如果慕纪彦愿意帮他,刑贞自然也会靠向他这边。

宫女穆兰给她递上一碗药,缓声道:“娘娘,您近来身体不好,御医说过勿要动气。”

路严明将奏章呈给燕帝之后,并未退回本来位置,而是站在大殿之上,斥责李泽章身为礼部尚书,却不起警戒之心,不生为国招揽人才之意,结党营私,贪污受贿,滥用私权,屡次泄露考题,甚至偷换考生试卷。

“有劳裴御医了。”接过药丸,慕子凌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来,他将其小心翼翼地交于福全,让他代为保管,自己则亲自送了裴御医一段路。

说到这里,燕文灏停了下来,他将多元端来的水一饮而尽后,又似笑非笑地接着上面的话,继续说道:“但是今时不同往日,由于之前李贺的事,我已经被推到风口浪尖上,短时间内,大家都会时时刻刻注意着我,任何关于我的事,在朝中都会被放大数倍。”

“嗯。”淡淡地应了一声,他从阿临手里接过伞,然后便径直离开。

她必须忍着,在那个时候到来之前!

燕文灏闻言,笑了笑,而后点了点头:“也好,那谦和陪我坐着吧。”

在那湍急的河面上,还行驶着一艘小船,小船之上,有一名青年背着手立在船头,他站的笔直,视线直直落在远处的海面上,面容严肃,神情坚定又执着——

看着眼前这一幕,燕文瑾不自觉睁大了眼睛,心里惊讶无比,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家二哥竟然会有如此体贴的一面!

封言回过神,有些慌张地垂下眼帘,低声问道:“五皇子会出手吗?”

说话的这名官员,是朝廷六部之一的刑部尚书,姜溪。

闻言,慕子凌怔了怔,他看着燕文灏离去的方向,垂下眼眸,轻声应道:“多谢殿下。”

“儿臣知道。”燕文灏沉声应道。

他发现自己真的看不懂燕文灏。

“王……”福全上前一步,刚要出声,便被燕文灏用眼神打断。

后来,燕帝便封了那大夫宫中五品御医的官职,让他同裴御医一起,专门负责为燕文灏诊治,只是燕文灏并不知道罢了。

在床上坐了一会,慕子凌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燕文灏,沉默了一会,忍不住再一次尴尬起来。

福喜走到燕帝身边,弯下腰,小心翼翼道:“陛下,吉时已到,是否可以行礼了?”

日子一天一天走的飞快,不过眨眼的功夫,已经到了五月二十五。

“嗯。”

一年,两年,三年,从九岁到十二岁,燕文灏如同沙漠中饥-渴的旅人一般,快速地成长着,直到他师父满意地点头,然后把燕文灏丢给他,交代他照顾好,自己云游四海去了。

顿了顿,他又含笑道:“我也该回去休息了,不然裴御医明日又该在我耳边念叨了。”说完,他还冲慕子凌笑眯眯地眨了眨眼睛。

老御医退下后,燕文灏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原地,支着一只手撑着额头,又坐了一炷香的时间。

时辰刚到,便有一名小太监上前提醒,福全看了看正心无旁骛下棋的两人,垫着小碎步,走上前,小声道:“殿下,已经酉时一刻了,慕公子该出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