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一下,他又嗤笑着继续说道:“都说人闻喜事精神爽,果然如此,瞧瞧,连多年来,让群医束手无策的怪病都治好了。”

闻言,燕帝看了他一会,眉间的厉色仍旧,他淡漠道:“你又是因何事如此急急忙忙,连朝会都迟到了?”他的语气里难掩自己的不悦。

吩咐宫女们将温水和洗漱的用具提前备好,福全踮起脚尖探了探头,在看到不远处,燕文灏正疾步走来时,他立即眼睛一亮,然后快步迎了上去。

他看得十分专注,只是眼里却是空茫茫的一片,哪里像是有在看什么呢?

反反复复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谢景钰也没开口说出任何话语,只是把折扇收起,然后抬起手来,轻拍了几下燕文灏的肩膀,给他一点鼓励,无声安慰他一下。

不过,就现在看来,倒也不需要有太多担忧——

“是。”

看清他的面容后,慕子凌不禁睁大眼睛,眼里的诧异溢于言表:“你……琰泽?”

落雨是他在半年前,无意从一群杀手中救下的人,之后便一直死心塌地跟着他。

情绪冷静下来,慕子凌便重新开始思考了起来,他虽然重来不争不抢,只专心埋首书籍当中,但他聪慧过人,稍微一想,自然知道燕文灏此时的情况,从而由此猜到缘由。

扑闪了两下眼睛,阿临鼓着腮帮子,一脸担忧地看着慕子凌,心里非常忧郁,也非常难过——

慕纪彦有些惊讶地看他:“殿下,这画画的并不好。”

在去慕府的这一路上,慕子凌始终都是昏迷着的,即便是回到了慕府,马车停下,他也依旧一点都没有醒来的迹象。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有些无措,燕文灏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什么,或者再继续道歉,只是话到嘴边,却发现,此时此刻,言语是多么苍白无力的,哪怕他能够说出再多理由,找出再多借口,说多少遍的对不起,也无法挽回自己曾经犯下的错。

“在父皇登基之后的第三年,匈奴来犯我边境,我的外公云琛和小舅云景,合云家众人之力,以区区五万兵力击败匈奴五十万大军,令匈奴节节败退,不得已派来使臣议和。”

他还需要一点时间,让自己真正冷静下来。

由于裴御医实在看的太过认真,甚至忘了自己的身份,以至于让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福全都忍不住为他捏了一把汗,心里也忐忑着。

双手揽过青年劲瘦的腰肢,燕文灏低下头凑上去,在怀里青年的额上落下一个亲昵的轻吻,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谦和昨夜又睡进了我的怀里啊……”

燕帝生性多疑,下朝之后,他就独自思考起来,越想,便越发觉得这起案件十分可疑——

憨笑了两声,燕文瑾一屁股在石凳上坐下,瞬间就恢复活力,他眼睛亮晶晶的,把脸往前凑,好奇问道:“二哥,嫂子,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呢?”

如今的云家,已然只剩一幢空壳。

同一时间,永和宫内。

期间,有百姓想要赴京上告,却被他沿途派杀手拦截,至今已经害死无辜村民十余名。

燕文灏闻言,勾了勾唇,他微眯起一双好看的眼睛,思索片刻,对谢景钰说道:“你这一路辛苦了,明日便好好休息,不必再来找我,我会让暗一去找你,到时你将事情告诉暗一,他会知道后面该如何做的。”

谢景钰现在有些关心则乱,他此时听着这番话,却处在茫然状态,一点也没有懂燕文灏话里的意思,也反应不过来燕文灏的计策。

靠在车壁上,燕文灏闭着眼睛,眉间微微隆起,他似乎有些难受,脸色都苍白了不少。

说完了这番话,她就目不转睛地看着慕纪彦,想着慕纪彦兴许会心软,而后挽留自己,然而等了许久,却见慕纪彦已经走进正厅,只给自己留了个背影,当即脸色便沉了下来。

慕子凌本想等燕文灏去休息后,自己再去书房安静地看一会书,如今听了他的话,便只好陪他坐着。

迈着极轻的步伐,燕文灏走到了慕子凌的身侧,伸手替他拢了拢被风卷起的长发,而后垂下眼眸,视线落在平铺在桌面的白色宣纸上。

不过现在,燕文瑾却很清楚的知道,他二哥此时此刻表现出来的这份温柔,是褪去了那一层伪装后,真正性格里温和的一面。

燕文远比封言矮上半个头,此时,他们两人站的极近,以至于说话的时候,他不得不微微抬起头来。

“息怒?你要我如何息怒?”

福全应了一声,然后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慕子凌,见他迟迟没动,终于上前一步,搀扶着燕文灏慢慢往内室走去。

她的眼眸如水,眼角处纹了一株娇艳欲滴的桃花,这一笑,可谓顾盼生辉,也难怪她已年过三十却仍然能够独占圣宠,深的燕帝喜欢。

“疼吗?”他问。

他的眼眸深邃,同时也黑的犹如浓墨。

觉得名字有些耳熟,福全不禁多看了李贺几眼,想起是谁后,眼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便低下头,凑到燕文灏耳畔,小声跟他说了几乎话。

他默默地想,幸好这床够大,即便是三四名成年男子躺在上面,也不会拥挤,他们各睡一边,互相也碰触不到。

对上那双眼睛,慕子凌愣了愣,过了一会,忽然觉得脸上有些热,连忙把脑袋转回来,低下头,专注地盯着自己的脚。

这日,慕子凌早早地就起身沐浴更衣,当大红色喜袍穿在他身上时,连被派来教导他礼仪规矩的礼官,都忍不住发出一声声赞叹,目光中,偶尔闪过一丝惋惜。

叫来阿临,他撑着身子靠坐在床头,偏头问道:“现在是几时了?”

但是在他十三岁那年,他遇见了燕文灏,后面又一直相处,于是他便想,若是弟弟没死,那个时候也该那么大了。

这会,是药效开始发作了。

今日殿下已经起来太久,刚才下棋又耗费了许多心神,此时若是还不回去歇下,只怕本来有些起色的病情又该加重了。

于是,这盘棋局又回到争锋相对的情况——他们二人棋子数目不相上下,后路退路也大致相同。

话音落下,他又伸出一只手,拿起一块杏仁酥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还笑盈盈地盯着慕子凌:“味道真的不错,我可是很喜欢呢。”

三年前,他刚以一己之力扫平一方山贼,在酒楼休息饮酒时遇袭却不小心中了一剑,伤在腰腹,如果不是慕子凌发现了他,并且出手救他,带他回家,又招来大夫替他诊治,只怕他早已经因失血过多,不治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