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文志说的这话,后半句是真,但前半句却是假的。

今日,他要开始上朝了,这会儿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慕子凌眨了眨眼,缓解一下眼睛的干涩,然后拿过放置在一旁的干净外衫,披衣下了床——想出去外头走走。

——这件事,归根究底,是燕文灏一开始就做错了,如今慕子凌仅仅只是心寒难过,想要远离他,而并非是要出手报复他……事实上,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这样的盛世太平下,淮王还不敢有所作为,只是养兵千日,用兵却仅一时,他手中那支兵马,依然是一个巨大的隐患悬在那里,危险至极。

叹息一声,谢景钰摇了摇扇子,动作虽然潇洒,但眼里也有一抹怜悯,走过落雨身边的时候,他从袖中拿出一条干净的帕子,递给了她,而后才又继续走向燕文灏对面的软榻,自然的盘腿坐下。

再抬起头时,谢景钰目光幽幽,他肃然着,但说话的语气里却也含了几分愧疚:“很抱歉,之前出于其他考虑,对你隐瞒了我的身份,现在重新介绍一下吧,我姓谢,名为景钰,琰泽是我的表字……同时也是文灏的师兄。”

“落雨虽然是女子,不如殿下和其他大人那般聪慧,但是,或许也能替殿下想想办法,出出主意……”

而他爹身为左相,位高权重,又未曾参与到任何党派,自然是最佳拉拢对象,但慕子凌知道,他爹从来不喜党派纷争,一心只忠于燕帝一人……

阿临哪里见过自家公子哭的模样,顿时,圆圆的脸就皱了起来,他晃了晃神,反应过来后,立刻就手忙脚乱地递了一方干净的帕子过去。

缓步上前,燕文灏抬手摸了摸墙上的画,笑的极为温柔:“这幅画里,有我无法参与的,属于谦和的过去,我想要收藏它。”

“嗯,你随我去出宫。”

听完燕帝的旨意,燕文灏眼里闪过了一丝惊讶,而这抹惊讶恰好被福喜收入眼底,倒是十分符合他先前完全不知情的状态。

此时此刻,慕子凌很安静,他就那么站着,只是眼睛始终不看燕文灏,他的脸色也很苍白,身子还有些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便会整个人昏迷过去。

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燕文灏,慕子凌不知道他对自己说起这些有何意义,只是心里的不安情绪,依旧没有减少分毫。

把事情都交代清楚,裴御医笑眯眯的,他对慕子凌作了个揖,然后就先行退了下去。

“裴大人,您逾规了”

“……早安。”

李泽章为官二三十载,心思缜密非常,他既然胆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定然会将后续处理干净,最后就剩下他与许昌两个知情人。

见慕子凌的反应,燕文瑾立刻就意识自己是吓着他了,于是不好意思地抬手挠了挠头,语带歉意道:“嫂子,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对不起。”

慕子凌的父亲慕纪彦,是当前朝中尚且还继续保持中立的,为数不多的大臣之一,何况他还有一个一直对他马首是瞻的弟子刑贞。

良妃斜靠在软榻上,盯着自己手指上鲜艳的蔻丹,秀眉微蹙,她心里还是很不安,总觉得父亲的事只会是开始而并非结束。

另一份奏章,弹劾的是良妃的父亲,礼部尚书李泽章。

说着,他又从药箱里拿出了刚才放进去的几瓶补药,“这些是微臣这几日新制成的药丸,若是以后殿下再有身体不适之时,配着温水服用两颗,便会有所好转的。”

“我这五皇弟,性格急躁,行事鲁莽,而良妃不如德贵妃聪慧,且看不清局势,又太过于溺爱他。此时,五弟若真的要害我,良妃一定会替他动手,而良妃身在宫内,用的无非是一般后宫争斗的手段,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用毒。”

眼睛亮亮的,阿临走到慕纪彦身旁,替他把伞撑起,压下心头的高兴情绪,规规矩矩地说道:“老爷,回去吧。”

美眸闪过一丝怨毒,徐梓棋的脸色十分难看,她看着此时正厅内,其乐融融的三个人,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中,她在心里一声一声的咆哮,恨不得冲上去将他们一个个咬碎,以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恨,但是她知道现在还不行……

摇了摇头,慕子凌看了看他,关切道:“今日已经下了太久,殿下该休息了。”燕文灏的身体虽然好了不少,不再需要长久卧床休息,但偶尔的休息还是必要的,何况下棋是需要全身心投入的,十分费神。

只见那画纸上,画着一条湍急的河流,河流的两旁,是巍峨险峻的高山,一眼望不见天,而在河流的尽头,却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大海,海上风平浪静,阳光灿烂无比。

“……”

迎着封言的目光,燕文远微微挑起眉梢。

恰好这时,从刚才进门开始便一直没开口的一名官员站了出来,他缓缓道:“殿下,您请息怒。”

他提到的多元,实际上是福全收的义子。

坐在上位,燕帝听了这番话,毫不吝啬地赞扬道:“你做的很好。”嗤笑一声,他又接着说道:“你性子太温和,时间久了,难免会让有些人高看了自己,而对于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就该给予足够的教训,让他们永久铭记。”

重生后的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自己对燕文灏的认知是有偏差的,然而除了那次燕文灏逼他吃下杏仁酥,其他时间他们相处,他又觉得,燕文灏与记忆中的那个二皇子并无太大差别。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慕子凌完全没有察觉燕文灏跟福全的到来。

那一年,燕文灏十三岁,在一次受了风寒后,连续发烧、昏迷了整半个月,怎么都醒不过来,差点药石无医,所幸民间有大夫及时献出良方,燕文灏的烧才退下来,人也渐渐好起来。

伺候完他们洗漱更衣,福全和小太监便行了个礼,然后躬身退下,房内又只留下一左一右坐在床上的两人。

两人的一举一动全然落到坐于御椅上燕帝的眼中,他神色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又扫过下-面面色各异的臣子,手轻轻敲了敲御座的扶手,神情不喜不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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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辰时三刻了,公子。”阿临一边拿来衣衫仔细替他穿戴,一边轻声回答。

他本以为,这么小的一个小孩,总会有坚持不住的时候,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并没有,一次都没有,即便病痛袭来,痛入骨髓,他还是一丝不苟地完成师父交代的任务。

思及此,他低头理了理衣袖,随后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落在慕子凌身上的目光很温和:“谦和既然乏了,便躺下歇息吧。”

简单地扫了一眼药方,燕文灏就将药方交于福全。福全接过,忙招来一个小太监,让他跟着老御医去拿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