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雩闻言梗了下,他没想到是蒋熹年说的,并不觉得感激,反倒不太高兴欠了顾雪洲的太监哥哥一个人情。就算没有蒋熹年,他迟早也能和舅舅相认的,何须他多此一举。他也没将顾雪洲和蒋熹年其实是亲兄弟的事告诉舅舅,他是个自私的人,盛极必衰,树大招风,蒋熹年迟早要倒,可不能让他连累了安之。

陪着男孩的黑马也弯下脖子,去拱踏云的头鼓励它。

正喝了一杯酒,王行云隐隐感到有人在看着自己,他看过去,正是陛下的心头冲拱卫司督公蒋熹年。

#160;#160;#160;顾雪洲赶忙说:“不是,不是,是我的错,我是长辈,是我引诱了他,后来又不够坚定……也不能怪他。”

匕首掉落。

希望一切顺利。

柴杨忽然想起,道:“对了,你说你幼时也是……抱歉,是我不该提起这个。”

沐雩怔了下,点头,不知违和,有些时候他觉得他善良温柔的安之才是最坏的……

她足足昏迷了一整天,终于醒了过来,靠在塌上总算能答话了,虽然还是揪着块帕子泪涟涟的。

顾雪洲惯例老脸一红。

#160;#160;#160;#160;沐雩话是说的潇洒,这几日却日日辗转反侧,顾师傅住在李家商铺,顾伯还在定江整理行李,走水路慢慢把贵重家当都搬来京城,眼下的京城顾府就只有沐雩和顾雪洲两个人,仆人也不过雇了几个白天扫地。他们都不用怎么避讳,夜里都睡在一起。

#160;#160;#160;因为树敌众多,所以蒋熹年才一直没有去找弟弟,现今既然已经相认,却不好再避而不见了。然而对外,蒋熹年还是不能让人知道顾雪洲是自己弟弟的。所以他亲自给弟弟安置了个好房子,不算太大,不然顾雪洲也不好打理,只中规中矩,好在幽静偏僻,看上去地段一般,其实从后门那出去拐过一条街没几步就是蒋熹年的私府的后门,虽然他一向泡在都尉府,有时连家也不回的。

“可都过了那么多年了,谁知他现在怎样呢?他也早就不是小娃娃了。”裴珩泼凉水道,他听到做冰灯那段心里就咯噔了,难怪小时候云卿年年都给他做冰灯,原来是惦记着那亲弟弟,亏他自作多情那么多年。

萧韧还不清楚具体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但他差事儿办砸了却是肯定的,眼见着督公对那顾雪洲的态度,显然是旧识,且交情匪浅,旧识对陛下,蒋督公也鲜少有这般温柔的神色的,他懊悔愧疚,像只害怕被抛弃的大狗,眼巴巴地望着蒋熹年,一句也不敢说,就是督公让他去死他也认了,他只怕督公要将他扫地出门。

顾雪洲趔趄了半步,听见身后的人如此称呼他久别重逢的哥哥:“蒋督公。”

都尉府戒备森严,沐雩正想着该怎么混进去,就听见了刺客的喧哗,那刺客似乎武功不错,几个锦衣卫还拿不下,其他岗上的人不得不去支援。

他难以启齿地说,“说你……说你只好男色……是个断袖皇帝……你觉得这名声很好听吗?很好听吗?”

顾师傅:“……”

碧奴不高兴,在他胳膊上拧了下,立即就红了,“哪有不好用?你看看,你这被养的这么细皮嫩肉的一掐就红啊!”

沐雩闭了闭眼睛,都逼到了这一步居然还是没有办法,他把手伸进袖子里摸了摸,“那我用这个交换总可以了吧。”

顾雪洲被这么几下打击,又孤立无援,一时间也想不出该怎样有理有据地反驳来,他本来觉得既然他是清白的,肯定能够赢,却没想到对方是这么有备而来的,他嘴唇嚅嗫着却说不出话。

再巧也不会巧到这般地步的。

“你也一直在看,该不会真的觉得这个少年不错吧?他虽然有功名而且也会些拳脚功夫,可家世也太差了。我知道你们男人最爱欣赏这种年轻人,但你可不能拿自己的女儿去欣赏啊。”白夫人苦口婆心地说。

十个学子上了场——这肯定是院内先进行择选过的,从有意参赛的人里先由先生比过,才给出十个名额,否则谁都参加,岂不是要比到明年去了。

“是和漕帮的小少主杨烁交好,杨烁已经失踪一段时日。唯一要注意的就是那个李筠容,你别看她这些年来不声不响的,当年可厉害着呢,要我说她才是最难对付的。不过她如今老蚌生珠刚生了个娃娃,倒是有办法可以对付她了,把她调开了,我们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对付顾雪洲了。”

他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然后才有空去瞧这个救了他女儿的人,一看便不禁瞩目,只听说是国子监的学生,没想到这般年轻,不止相貌俊美还气度不凡,不知是哪家的青年才俊。

娘亲轻轻打了他一下,“早去早回。”

李娘子知道顾雪洲性格小心过头,是个别人推一步才走一步的人,当初要不是家里没了别人他估计现在就是个娇宠软弱的小少爷,根本不会成为什么商贾,他全家都乐意养着他,而如果没有遇见沐雩,顾雪洲也不会把香雪斋开得这样大,以至于现在被瞧上了眼。李娘子又劝他:“别一惊一乍的,男子汉大丈夫,你得提得起来点。这也不尽然都是坏事不是?至少有了个皇商之名,指不定也能给沐哥儿在国子监撑撑腰。”

“只是他背后站着楼氏和崔氏,我们现在查隐田,这帮子人三天两头地吠,抬个世家的新秀入阁,估计他们要更高兴了。呵。”

楼侍郎宽慰顾雪洲一番,扬长去了。

他见着这位郎君都失神了几息,从前只听说有人姿容可比仙人,可谁都没见过仙人,这如何比?见到这位郎君,他突然就能理解了。但见他一袭广袖长袍,玉冠高簪,姿容清丽叫人见而难忘,只是五官稍显阴柔,明明看着是二十多岁的模样,比自己还年轻几岁,却有点少年人雌雄莫辩的感觉,可通身的气质却又很沉稳。沐雩已经是他见过的最俊美的美男子了,但大概站在这位的身边,也要被照得黯淡几分。

沐雩烦躁地回答:“那四个月。只学三个月当然不够,但这考试哪是这一年半载的功夫就能决定的?这看平时的积累,我这些年的书又不是白读的。不过这段日子我们‘新婚燕尔’,如胶似漆过了头而已,怪我太喜欢你。我前几年也天天想着你,还不是考了案首?”

顾雪洲越听脸色越白,“你怎么这么能闯祸!闯了祸还不告诉我!你兜得住吗?要是有个万一呢!”他想起小时候的事,天子的心意谁能揣摩,他说你罪大恶极,你就是罪大恶极,哪有的辩解?

顾雪洲懵愣地想,睡完了怕被自己骂所以跑了吗?

顾雪洲手指都抖了起来,这臭小子强亲他就算了,还逼他要他同意他们的奸情呢!

顾雪洲立即反驳:“怎么可能!”

礼毕。

沐雩还是忍不住走过去,低声在他身边说:“你算错了。”

“有什么好说对不起的呢?来说说具体情况如何?对方是个怎样的姑娘,你为什么要拒绝她?”

气氛似乎渐渐地微妙变化了。

沐雩说:“我们出钱出人就是了,安之何必天天往那些腌臜地方钻吗?”

顾雪洲全身都僵住了,他听见沐哥儿的气息都颤抖起来,仿似在忍耐压抑着某种莫大的痛苦。

他看了怪不是滋味的,这些时日沐哥儿连自己都不搭理,却同杨烁这般要好……虽然他们本来就年龄相仿,玩得好也是应该的。

沐雩和杨烁面面相觑,他们刚进城没多久就发现有人在跟踪他们,同那拨人打了一架,幸好先前叫小雪传的信已经递到了茂临城的漕帮分舵,来了几个大叔把他们救了下来,带回去护了起来。沐雩肚子上被捅了个窟窿,躺在那儿奄奄一息。

蒋熹年甩手一把把剑掷在地上,铿然一声。沐雩愣了下,去看那把剑,剑锋上坑坑洼洼全是豁口,惨不忍睹,这把剑显然已经报废了。这是当然的事,毕竟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只是他随手带出来的一把普通的龙泉宝剑而已,兵器铺子五两银子一把,开锋加二两银子。

蒋熹年往后直了直身子,眼底的光芒冷酷冰寒,他把玩着两把蝉翼刀,看着船头努力地控着船的两个少年,压低声音说:“没办法的,谁让他们这种时候出现在这种地方。他们太危险了……年纪小小就做刺客的多得是,小曹小方他们几个追随我的时候也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就算不是,也不能放任他们透露我们的行踪。三郎,你是要当皇帝的人,不能妇人之仁。”

就像他之前说的,这对夫妻出现的太诡异了,他到现在也没有放下戒心,他原本还觉得那个病人说不定也是装的,可见他冷汗直冒、脸色青黑、嘴唇乌紫,应该不是假装,而是真的病了。他梭巡着这对夫妻上上下下,露出个笑儿,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反而发问道:“这位大娘,您丈夫生的是什么病啊?或许我们可以帮上忙给您介绍个靠谱的大夫也不一定。”

顾雪洲被吓了一跳,赶紧扶住她:“这是怎么了?二娘子,你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李娘子捂着帕子笑道:“我就知道沐哥儿不会乐意的。”

因着最近反复想起来,所以那天在酒楼柳二娘子一眼就认出来了顾雪洲,这些年过去,他倒是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是脸上原本的红斑已经不见了,再不能说丑,至少也算是个清秀干净的小男人,穿的是锦衣绸缎,吃饭还是在酒店楼上的包厢。

你回来才几日你就吃遍了定江?顾雪洲半信半疑地想着,回答道:“不是买的,不是我自己做的,这是鲜花饼,里面是蜜渍的玫瑰,你若还想吃,我给你包一份。”

顾伯继续放大料:“我知道那个姑娘是谁!”

沐雩想了想,踌躇着问:“你就一点挣扎都没有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