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雩转头看去,瞧见从人群中灵活地钻出来地少年,不禁发自内心地露出个笑,迎上去:“杨烁!”

如果沐雩在场,旁人说不定会将他当做是王将军的儿子。他们生的有四五分相似,俊美自不必说,不过他的右脸上横着一道从太阳穴附近到嘴角长的疤痕,相当触目惊心,平添了好几分煞气。

#160;#160;#160;顾师傅:“安之,我当初冒着危险救你是为了保存你们周家的最后一脉香火,如今你哥哥做了太监,并无留后,你又这个样子……你真的想好和沐哥儿在一起了?我教这小王八蛋那么多年,他的狗脾气我还不知道?真这样,你也没有孩子,你哥哥肯定没有孩子,你们顾家,到你这代,就断子绝孙了。你明不明白?”

杨烁的手心里冒出细微的汗,他捏了捏刀柄,无论如何也下不了决心。

后来娘死了,他失去庇护,虽然是二王子,可天天被人欺负。因为他不喜欢打架,父王不喜欢他,父王喜欢大哥。大哥好勇斗狠,总是欢呼着跟着父王去劫掠,大笑着分享血淋淋的战利品。

柴杨就和沐雩两人先往上走了,途中无聊,他们边走边说话。

他手握着萧韧的把柄,萧韧不得不供他驱使,哥哥大概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所以他又让萧韧是查那个叫“祝德昌”的小厮,这次却不太顺利,萧韧查到他没死,但是改名换姓坐船逃了,京城是他的地头儿,再往外找不是找不到,但大海捞针也是需要时间的。可要能换到顾雪洲在蒋督公面前为他美言两句,他是再乐意不过的了。

得,真晕了。

顾雪洲很是惆怅。

#160;#160;#160;#160;沐雩没想到竟然是安之拒绝的,沉声道:“我想过这件事,王家还有王将军,虽然当年他年岁还小,但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生姐弟,总会记得亲姐姐的。我问过了,王将军进京述职已经在回京的途中,不出一个月就到京城了,我直接见他不就行了。我找了十几年,再等上那十几二十日也无妨的。”

#160;#160;#160;这房子家具摆设一应俱全,还带一个不大不小的园子,种了一院子的花,很是合顾雪洲的心意。

他安步当车,不紧不慢地脚步像踩着薄薄的月光慢悠悠地踱入回忆之中,身畔竹影一丛婆娑,“是死了。我弟弟如今也不姓周了……我们已经好多年不见了,我们分开时他才八岁,比你稍大点,不过他身体也不好,又是早产,刚生出来的时候有两只手指指甲都没长全,一直灌着汤汤水水的,全家都宠着他,他却一点也不骄纵,特别乖,对我尤其好,举凡得了丁点好东西,都要小手捧着跑来分给我的。”

顾雪洲已经费劲儿地扶起了沐雩,看看萧韧,又看他哥,露出于心不忍的神色。

这一眼,恍如隔世般遥远。

没过太久,至多一刻钟的时间,喧哗消去,都尉府重新安静下来。

蒋熹年看他一副无赖的样子,就非常想欺君犯上:“你还知道啊?你刚即位那两年朝中不定,北疆外敌来犯,南方又发洪水,你说不立后不纳妃,为了把钱用在戍边和赈灾上,那他们说你该立后,我都替你拦着。可如今却不应该拖了,你今岁多大了?你自己说。”

顾师傅愕然:“哪位?”

但他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应当是没有资格挑三拣四的,可他心痒难耐,相处了几天以后觉得碧奴挺好说话的,有天终于忍不住说了:“你这个玫瑰乳是哪买的啊?”

沐雩笑着说:“是的,昨天晚上我趁你睡觉的时候从你卧室里找出来的,你趴在你小妾身上睡的很熟嘛。而且机关真的太简单了,一搜就搜到了。”

看来他从踏入公堂的第一步起,就已经进了别人的套了。

萧慎回去以后又想了一整个晚上,满腹心事,最后不知是怎么睡着的——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梦见柔嘉了。柔嘉刚过世那几年他想念她极了,时常梦见她,醒来哭湿了长衫和枕头。

萧慎心里不禁咯噔一声,当年夫人可是伤心极了的,她竟然也认出来吗?怎么办?可是还不确定吧?“注意什么呢?”

沐雩扫了一眼,目光停留下从左数过来的第三个学子,这个人一看就和其他人不一样,鹤立鸡群一般,剑眉星眼,器宇轩昂。沐雩问旁边的人:“那个人是谁?”

“我们就是现在考个举人也来不及了啊。”

他当时把一伙人打趴下了捆好,先拉去逼问了一番,实在拖不得了,然后才把这帮人捆成一串,提着溜去了衙门,一路上还买了蜜饯玩具给小姑娘,不然就要哭个不停,烦的要死。

他拍起手来,高兴的不得了,“去玩!去玩!”

李娘子说:“这可不一定,你不知道以前城东绸缎庄的刘大小姐嫁到京城,她夫家说着也是个侯爷,听上去光鲜吧?她嫁的还不是世子,是嫡次子。那些人家不过架子漂亮,里头早就空了,不过是为着媳妇儿的嫁妆才娶了她,假模假样地说是相着人好,嫁过去头几年倒也还好,后来凭着刘家泼水似的送进去的银子,总算是缓过几口气,又可以摆阔了,便如何如何看刘大小姐不顺眼,觉得低娶委屈了二儿子,整日作妖,纳了一院子的小妾,呵,也不看受不受得住。”

他们和楼中玉极不合,不免愤愤。

顾雪洲琢磨着,楼侍郎估计也没有相信自己的一面之词,可能真的去打听了一下沐雩的名声,然后才决定要帮他们,仁义而又谨慎。

沐雩说:“那到时我来的不是时候了,我也没什么大事。倒不如我下次再来。”

“七个月。”沐雩盯着他,“安之,其实是你想骗我吧?”

沐雩漫不经心地回答:“我们遇上了一对夫妻,那丈夫病重,妻子说要送他去治病,求我们捎带一程,我们就带了,谁知道他们是歹人……”

顾雪洲坐下来,整个魂儿都要飘走了。他既鄙夷自己居然没有把持得住,又有点难过沐雩居然就这样走了,只留他一个人面对。

沐雩喘息着,最后在他嘴唇上蜻蜓点水地吻了下。顾雪洲刚才被亲得喘不过气,如今才稍微可以透几口气。

顾雪洲:“沐哥儿没有犯法!他不会做那样的事的!”

恍惚之间,顾雪洲想起好久好久以前,他第一次见到沐雩的时候,他站在梨花树上,人比梨花还要白,一头长发披散着,那张精致的小脸虽瘦,却也很圆润可爱,看人分不出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一转眼,那个无意中躲进他的花篓里抱着鞋子蜷缩着睡觉的小娃娃已经长大了。

沐雩说:“是二两七钱,你少算了四钱银子呢。不信你再自己算算。”

顾雪洲连忙否认,“不敢不敢,我怎么当得起?我、我只是想问该怎样做,才能既拒绝了他的爱慕之情,又不叫他伤心难过,然后彼此也能坦然相处。”

沐雩伸出手,把那一绺乱发轻轻地拨到了耳后,慢慢地靠了过去——

有沐哥儿盯着,顾雪洲晓得自己是插翅难飞没法偷逃过去的,也罢,若是把自己也累病倒了更得不偿失。他回了家用柚子叶洗了个澡去去沾到的病气晦气,换了身衣服,原本的脏衣服拿去滚水里烫了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