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山说:“你现在杀了我,那跟我来的人必定会遭殃,然后我的组部落和大梁的矛盾将无人调节,也许会又引起战争。即便大梁不出手,失去了首领,我的马上就会被周边的部落袭击占领,成年男人和男孩会被杀,女人和女孩则沦为奴隶。”

达山想起,他还叫鉴明的时候,小师弟和他说过,在中原,爆灯花是将有好事发生的预兆。

柴杨说:“今天楹姐儿听说我和你一起去跑马,还很想跟来呢,往前我小叔是会同意的,但今年她在花灯节上差点走丢,我小婶怕的紧,这几个月来都不怎么敢让她离开院子,她都给闷坏了,怪可怜的。”

沐雩被他这老实劲儿给弄得哭笑不得,是了,任谁第一眼看到安之都觉得他是个顶老实的大好人,看上去特别好骗,他小时候选了安之就是因为他傻乎乎的,觉得肯定自己随便骗骗就能把这丑八怪大傻子骗得被他牵着走。

无法,他们只得把人先带回去了,连带秋萝的两个小丫头一起。

他找了那么久,不过在追寻镜花水月的幻影吗?

#160;#160;#160;#160;顾雪洲点头,想起一件事来:“不过,子谦,滴血验亲是做不得数的啊。”#160;

#160;#160;#160;顾雪洲原先就准备搬来京城陪沐雩了,在定江被甚劳个子事儿耽搁,而今到了京城,索性也不回定江直接在京城买屋子,省的还要再颠簸两趟来回。

裴珩不由地吃味,含糊地嗯了一声。

蒋熹年皱了皱眉,他知道他们兄弟有二十年不见了,当年分别时顾雪洲都还只是个孩子,对他这个大哥还有几分印象都不一定,能认出自己都已经算是情深义厚了,可是被顾雪洲这样无意识地有点畏惧地对待,他还是觉得心头有点酸涩。纵是被天下人这样对待他也无所谓,可被自己宠爱的亲弟弟如此……一直铁石心肠、冷血无情的蒋督公竟然觉得有点受伤,他按下心酸,敛起杀气,温柔和气地说:“自然可以。”

霎时间,顾雪洲眼里就只看得见他哥哥了,他抬起指尖,有点小心翼翼,仿佛是去触碰一个梦境,生怕会弄碎。

一群锦衣卫有如潮水般涌上来,一个个那是毫不留情痛下杀手,他不行啊,他可不能杀人,对付一两个两三个还过得去,七八个围上来,他也吃不消了。他怕到时候蒋熹年来了,就算看到他,也只是一具尸体了,那有什么意思?还是先退了,从长计议,再找别的机会看能不能见到蒋熹年。

“三十……”

顾师傅啧了一声,“你这用的什么词呢。”

碧奴停下手上的动作,“怎么了?”

知府以前不是没有和沐雩接触过的,毕竟沐雩是那么年轻的少年举人,前途无量,为了结个善缘,他还和沐雩说过话呢!那时候的沐小公子可不是这样的,而是温文尔雅斯文有礼的……他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大场面的人,可当沐雩说出如此的狠毒可怕的话来时,他居然一点都不怀疑沐雩是在说假话,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莫名地就是确定沐雩说的都是真的,他是真的会杀了自己。

顾雪洲跪在冷冰冰的石板地上说话,明明今日艳阳高照的,他却觉得一股子阴寒之气直钻进他的骨子里。

“让我帮忙从那几个拐子嘴里套点消息。”柴梧啜了一口酒,“他说他也是在十四年前的上元节那天被拐子被绑了,从此和生身父母分离。”

“就是今天那个姓沐的国子监学生。”白夫人揪心地说,“婉姐儿在悄悄看他,还以为我不知道呢。她也太上心了点。”

萧婉她想了一圈,实在没想到江南那边有什么世家是姓沐,又想,他生的那般俊美,却没想到这般矫健呢,虽然心里的念头转了几个弯,她的脸上是没有表现出半分心底的情绪来的。

“顾家那小子现在远在京城,也没有官身,他出身寒门,就是再绝顶聪明又长袖善舞,一时半会也混不出来。顾轻鸿听说是去了北疆被老将军治腿去了,你看顾雪洲的铺子能开得那么轻松就是因为有他罩着。”

刘氏被丈夫责骂,瞬时涨红了脸,唯唯诺诺地应了,转身回来房间,使婢子来给她梳洗。

娘亲叹了口气,临出门时又赶上来,她簇着眉的洁白脸庞清丽绝伦又楚楚可怜,把一方猩红色滚雪色兔毛边的小披风给自己戴上,系好带子,“倒春寒呢,别着凉了,你顾着他点,别领着他在外面乱吃东西。”

顾雪洲是有所不知,高公公来就是为了换掉张家,张家送再多礼都没有用。而他在剩下的几家里面挑了挑,不巧,香雪斋是最便宜的,质量却好,能捞的油水最多,就算顾雪洲不是很积极好像不大识抬举也罢了……再说了,那么个长得那么像蒋督公的人来讨好奉承他,他想想都觉得腿要哆嗦了。

楼中玉哂然一笑,“这是作甚?留着他也有用啊。那楼矮子别的不行术数方面是卓绝的,我厌恶他归一回事,也承认他当得起计相之名。先皇丢下这么个烂摊子,陛下刚即位就打仗,又是水灾,拨出去那么多款子,得有个厉害的来管管帐了。”

更心酸的是顾雪洲还在那儿附和,亦认为蒋熹年是个残暴不仁之人,万分心忧。

小婢女说:“那位郎君听闻是赶路途中听说了夫人有喜,特来祝贺,马上就要走的。来了有半日了,您在侧厅等等就是了。”

顾雪洲:“……”

顾雪洲说:“你们俩都是年轻一辈数一数二的高手,江湖上等闲的人哪是你们的对手?”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稍微冷静了点,几步匆匆走回窗前,发现凉席被擦干净了,被褥毯子已经换了一条,床上干干净净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两个人的脸都烫的厉害,藏在了黑暗里,靠着彼此。

顾伯觉得自驾小少爷什么时候都让他很省心,只有在沐雩的事情上特别叫他闹心,可是他对沐雩的事低头低了那么多年了,这几年来这小子也算是为他们家增光不少,兴许将来做了官还能给他们家翻案呢!结果一不留神,突然说被逐出家门了!他颇有一种小少爷种了个他不喜欢的瓜,呕心沥血,费力不讨好,他本不看好,可一直见着,也有点感情,好不容易熬到了瓜成熟了,正准备要采摘了,小少爷突然说不喜欢了直接给丢了。这是一种何等败家子的行为?!

时间过得可真快。顾雪洲想,回想一下,那时他也才十八呢,现在已经二十六了,虚岁二十八,没几年都要三十了。

顾雪洲一边想着,一边算好了帐,“嗯……二两三钱。”

玉夫人怔了一下,“你可真贪心啊。”

顾雪洲被挠到痒痒肉,扭动着去避开作怪的一双手,沐雩却不放过他,弄得他直发笑,“你告不告诉我?你告不告诉我?”

沐雩不想让顾雪洲再去了,顾雪洲在屋里泡着澡,他在屋子外面踱步徘徊想着对策,抬头看到顾伯路过,马上走过去叫住顾伯。

“因为……”顾雪洲急得冷汗都冒出来了,一时间也想不到怎么说。

顾雪洲半夜起来惊出了一身汗,醒来就睡不着,睡着了就做噩梦,病才刚好没多久,就又像是病了似的,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

只有些牛毛细雨合着微风拂面而来。

“喝点水压一压罢,小心点,小口些,别呛着。”蒋熹年给他喂了两口水,用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角来不及咽下的水。

“是啊,我们……”杨烁刚要说话,就被沐雩狠狠瞪了一眼,他立即闭上嘴巴。

顾伯毫不留情:“有些人,你不忍心把他往死路上逼,他就会粘上来吸你血,把你往死路上逼!知道了吗?”

*

顾雪洲貌丑无盐、木讷结巴,只有一间破破烂烂半死不活的胭脂铺子;而赵郎是时常来卖货的挑货郎,舌灿如莲,还生得高大英俊,虽家无恒产,可彼时他们情投意合,她总想着自己带了那么多钱,他们去了外地开起间小铺子,凭着她的伶俐,赵郎再勤恳些,日子一天一天地越过越好,这才叫盼头。可是娶则为妻,奔则为妾,因为她是私跑出来的,户籍不明,只能和情郎不清不楚地过着,待后来她生了孩子,孩子也胡乱地养,但起初他们钱帛还算多,过得也算甜蜜,后来几次生意不成,渐渐地困顿下来,赵郎挑货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一个铜板都拿不回来,她不得不出去给人浣洗衣服赚点口粮,否则她和孩子早就饿死了……再后来,赵郎有次出了门说去定江卖货,却一直没回来,她租子都缴不出来了,夜里抱着孩子偷偷跑了,来定江找人,怎么也找不到,想回娘家,可爹娘早就当她死了,连户籍都销了。她只能自找生路,如今在酒肆做活,倒也过得比以前踏实。

沐哥儿能多交几个朋友也是好事。顾雪洲感慨地想着,低头一看,震了一震,一盘点心已经全吃完了!

顾雪洲当时就惊呆了,接着回过神,咂摸着这个事,似乎又在情理之中,难怪啊难怪,好像最近的事都能说得通了,看来沐哥儿就是有了心爱的小娘子,所以情窦初开,才习得人事……可马上他又更担心了,完了完了!不知道沐哥儿有没有亲近过那小娘子?怪他,都怪他,这个忘记讲了,沐哥儿什么都不懂,一时好奇尝了禁事,对小姑娘对沐哥儿自己可都不是好事。

沐雩:“……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们抱一下就罢了,怎么还亲上了呢?那难道不是夫妻间才能做的事吗?不是男的和女的才可以做的吗?男的和男的之间……怎么可以那样子呢?这是对的吗?看杨烁那个态度,仿佛没什么大不了的。难道是他大惊小怪了吗?可能只不过是他们师兄弟感情好?就像……就像他也总是时不时地想抱抱安之的,只是想抱抱他而已,抱着他就觉得心里舒坦,还有时也会想亲亲安之。

定江从前朝开始就是枢纽码头,已有几百年的历史,朝廷依靠运河将南方鱼米之乡多出来的粮食调到北方,供应京师和边防,此种调配称之漕运,许多年轻力壮的男子甚至女子在码头搬运货物赚点辛苦钱,起初并无秩序,不知从何时开始有人站出来统辖规划这些人,渐渐便产生了帮派,直到百年前依然是帮派林立,各种混战,时生械斗,尤其的前朝末年混乱之时,还有当水匪杀人越货的。

沐雩只得放开人。

沐雩憋着一股气,隔日去白鹿学院上课,下午是射箭课,他冷着脸将一石五的弓拉至满弦,一口气嗖嗖地连射了七箭出去,箭箭直中红心。

顾师傅:“怎么了?顾轻鸿就不能逃跑吗?这叫以退为进,留得青山。”

这个归蒋督公管,他一直盯着,立即就回答了出来:“应该还有两日就到了。”

裴珩点头,“你们说的都很有道理,朕当然知道,但是我有些担心逼得太紧了他们会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他们是鬣狗豺狼。饿得太狠,便什么都豁出去了。”

“再看看吧,容朕再想想,这次秋狩邀请了达山可汗,他究竟是好是奸,到时我们就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