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洲听他说的这么吓人,有点害怕,然后跟着练,发现这舞蹈不是很难,不挺好坳的吗?

“顾先生。”

“……”

楼中玉说:“术数除了专研还要有耐心,很多时候并不需要解决绝顶的难题,而是枯燥漫长的计算,一个人也是做不完的。我早就听说了国子监里你们分成南北两派整日针锋相对,但愿这次的事情能给你们一点教训。”说完,他又深深地看了楼翊林一眼。

这第四天的比赛,尽管沐雩没有参加,延宁侯还是来看了。早前六艺比赛的第一天结束那时他遇见了沐雩,惊疑不定,一忽儿怀疑是自己看错了,一忽儿又觉得肯定没看错,设想了下,假如当年那个孩子还活着差不多也就是这个年纪……他翻来覆去一晚上没有睡着,第二天一早就叫来小厮派去国子监查人,接着又陪着妻女再去看六艺第二门的比赛,这天没有再见到那个少年,小厮也没调查出什么头绪来。

清河侯和延宁侯两家身份相仿又是世交,看台的作为也安排在旁边,两家的小姑娘一来就凑到一处说话,延宁侯夫人也和清河侯夫人一起说话。

所以,当初顾家那小小的胭脂铺子落地在定江时,张家连看都没多看了一眼,而后几年起发展到五六间铺子,他们才稍有侧目,再等到顾家都准备去京城开铺子了他们终于开始重视这香雪斋。可已经晚了。

青年瞧着她一副幽怨的脸就心生厌恶,一甩衣袖把人撇开,“怎办怎办,你就知道问怎办!”他待不住了,“我出门去找就是。”

那个碗看上去那么大,他用两只手捧着才拿稳,举起来砸在地上,抬头看着娘亲,“我要出去玩!”

顾雪洲做生意以前是为了糊口养家,后来是为了给沐哥儿挣束脩,可从没有做什么豪贾巨贾的雄心壮志,他又怕极了九五的那位,最好是一点关系都扯不上。

蒋熹年其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只对当今陛下一人唯命是从,让他咬谁就咬谁,客气点的叫他蒋督公,不客气的叫他蒋老狗。

楼侍郎很是鄙夷地说:“是了,蒋老狗就是这个脾气,他要是认定了要对付你,你就是再辩解也无用。为人猜忌多疑,还生性残忍,动辄就要打要杀的。”

说是喜脉,更多的是惊,顾师傅和李娘子夫妻俩琴瑟和鸣这二三十年,什么都好,就是没有孩子,李娘子身体不错,只是不易受孕,早年掉过一个孩子,后来就再没有过了。顾师傅倒不在意——虽然外面有人传说是他吃老婆的住老婆的当然不在意——这些年两人恩恩爱爱一个忙赚钱一个忙行医也就这样过来了。

若是不是为着这些事,我也不会屈从于你。是你答应了我,如果我从了你你就会好好读书做个好官。你要是反悔,那我也不会认账的。

沐雩却觉得心里甜蜜,安之一遇上自己的事情就总是这样生气,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吧?他想了想,就老实说了,“没什么的,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不是做梦。

正想着,顾雪洲就看着沐雩的脸凑近过来,他以为会像以前那样停住,所以并未躲避,结果就感觉到嘴唇上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了上来,趁着他微愕,沐雩轻易地撬开了他的牙关,缠着他的舌尖,色情地湿吻起来,像要把他吞吃了似的。

他的白胡子都吓得要翘起来了,不可置信地说:“你说什么?”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寿胡福。”

沐雩一言不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站在一旁眼也不眨地盯着顾雪洲看。顾雪洲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店里在挑选胭脂水粉的小娘子们也微微骚动起来,时不时地向这边隐蔽地投来探究的目光,还有暧昧的低笑。

“有这般猖狂吗?那我回去也防备下好了,”顾雪洲犹豫地说,“再不济,我可以让沐哥儿来打黄鼠狼的。”

顾雪洲憋了好半晌才开口,害羞到了极点,声如蚊讷地道:“束发礼……”

顾雪洲擦了擦额上的汗,矮身从这个破草席搭的低棚里出去,将药箧背上,刚要站起来,忽然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就要倒下去——施针极耗心神,他自早晨过来到快傍晚,除了吃饭饮水,都在给人治病,刚才蹲跪在地上给那孩子施针了许久,一下子站起来就有点受不住。

“但是我不能喜欢你是吗?”沐雩抢话说,他说话时,这距离近到他随时都能亲到眼前的人,“我喜欢你,我中意你,我心悦你,我的心非要喜欢你,我有什么办法呢?”

顾师傅愣了愣,心道:我是护送简王进京去了。到了以后还保护了他一阵子,我和你哥哥约好了,就算事败也帮忙救他一命,不过简王上位地很顺利,他这些年在封地勤政爱民颇有贤名,极嫡又长,名正言顺,内阁大半的阁老都拥护他,辽王和贵妃党派的人已是强弩之末成不了事的,等圣上开始拟封他为太子的消息出来,我就回来了。大抵过不了几天,新储君册封的消息就会传到定江城了。

顾师傅看着有几分心惊,可又说不出什么来,他能说什么?这个孩子一半多的人生都用在追逐仇恨上了,“那你报了仇之后呢?你要做什么?你这样真的开心吗?”

沐雩扶着病人坐下,昂首看着这个怪人的背影,恍惚间有一种大家都被庇佑在他的影子里的感觉。

“我觉得她很危险,我也说不上来,反正我从小到大直觉就从出过错。”沐雩说完,心里也有些诡秘的情绪,他一时解释不清,那个女人美是美,但总有点哪里怪怪的。沐雩摇了摇头,撇开这些,却问:“还要多久到茂临?”

船是杨烁负责驾驶,他才是船的主人,既然他心意已决,沐雩也没法再说什么,只坐在船头紧紧盯着那对奇怪的夫妻,眉头深锁。万一对方有什么异动,他是绝对做得到毫无同情心地把人扔进江里喂鱼的。

看得顾雪洲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脸上沾到什么脏东西了吗?”

“啊?”沐哥儿以后找娘子还要比他美吗?这也太难了吧?顾雪洲愕然地想,觉得肩上的负担更重了,他悄悄用手指去捏沐哥儿的袖子,“不生气了,沐哥儿,给你找娘子当然要考虑你的感受啊,又不是我觉得好就去给你娶回来了,我之前就说过了你将来的娘子由你自己选,我都接受……毕竟那是要和你过一辈子的人。”

顾雪洲从顾师傅那得到消息以后回来,就一路想着这事,一会儿喜一会儿忧的,一时想入了神,都没注意到在屋子里等着的人。

对方微愕:“你是觉得简王是先皇后之子吧?然而先皇后故去已有二十年,陈将军战死后陈家后继无人逐日式微,外族无半分助力。而当年陛下还将三皇子养在西宫太后膝下,那位太后非陛下生母,感情冷淡,整日闭门不出吃斋茹素,三皇子从小到大就无半点才名,一成年就被发……嗯,到了苦寒偏僻之地就藩,封号还是个不咸不淡的‘简’字,显然不得圣上欢心啊。”

*

顾雪洲见几颗天王补心丹下去,加之食疗,沐哥儿之后真的没有再犯病,这才放了心。之后又整日琢磨着给他换菜色,唯恐沐哥儿有点不舒心影响了考试,这会儿沐哥儿估计要什么,顾雪洲都会从了,连一向最不和沐哥儿对付的顾伯这段时间也是让着他走路的。

顾雪洲就在顾师傅家等他今天练功结束,再一起回家。这回是和鉴明一起看沐雩和杨烁对练,两个少年旗鼓相当难分高下,鉴明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沐雩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他隐约听到了心底似乎有颗种子要发芽破壳而出,可还挣扎出来,看不清形状模样……好像不对,好像又是对的……

沐雩左右各看了一眼,少年剑眉星眼,老太太亦有一双英气勃勃的入鬓长眉,两人样貌有个五分相似,显然就跟少年说的一样,他们是祖孙俩。

他幼时一知半解的,随着年龄增长便慢慢想到了……为什么娘亲总是那么哀愁,为什么爹爹很少出现,他从没听说过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只和娘亲一起生活在四四方方的宅院里,寂寞孤独地等待爹爹偶尔的来临,又为什么他长到四岁还是没有大名,被娘亲丫鬟“沐哥儿”地浑叫着。

“我说,我们明天都还要早起,早点睡吧。”一把将顾雪洲又往怀里搂了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