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交着手,自天边传来几声清越的鹰唳,沐雩循声眺望过去,但见竹海之上两只威猛的鹰隼由远而近朝着他们的方向张着双翼滑翔而来,待到他们的上方,盘旋了两圈才飞下来,原本在墙上的雀鸟们早就吓得不知道都逃到哪儿去了。这两只鹰隼的头腹都是白羽,双翅和尾巴覆盖棕羽,其上有点点黑色斑纹,有如符文一般,足有一尺高,昂首挺胸,好生威风。

少年一个哆嗦,跳着脚,对沐雩说:“对不住,今天不能陪你打架了,改天一定奉陪!”说着迈开腿就想跑。

顾雪洲讪讪回答:“并无甚特别的,不过就是店里的东西,我擦的也是卖给小娘子们的那些。每日早睡早起,做做运动,清淡饮食,便是了。”

顾雪洲:“……”

直到去学医之前,他都没敢再和人动手。被人欺负的时候他都任打任骂,绝不还手,换作小姑姑冲过来保护他,骂他:“呆瓜,你怎么不还手?”他便哭着鼻子委屈地说:“我怕,我怕……把他们又都打死了。”

沐雩入学早,今年才十四,周围的同学即便相近的也是十六七的年纪,年纪虽有差,但他常年习武,特别这几年身高蹿的极快,已有七尺,在江南之地算是很过得去了,将将有成年男子的身高,已经比他的大哥哥高了一拳。他心性早熟,又左右逢源,与比他年长的同窗很玩得来,但他还是推了同窗们的邀请,叹气道:“承蒙好意,可惜我还得去顾师傅那儿继续上课。”

顾师傅皱眉盯着他,敏锐地捕捉到他的袖子间有道寒芒一闪而过,他沉着声音道:“沐哥儿,站住,你手上拿着什么?”

“……是和他徒弟打,就是那个鉴明。这小子可真厉害,听说是半路出家在少林学武的,不过十年就精通了诸般武艺。”说着顾师傅露出了几分寂寥的神色。

尤其是柳三娘子,离得最近,虽然及时地站了起来,但她靠在桌上的手臂上溅上点火油,也烧起一小簇火焰,眼见着可能要蔓延开来,她尖叫起来,无措地不知该往哪走,女伴们个个自顾不暇哪有空救她。

她还有一尊白玉的佛像,供在小佛堂,日日捻香参拜,供瓜果,抄经书,捡佛米。沐哥儿想,可佛祖根本没有保佑他们。在他受苦受难的时候,他也曾虔诚地祈求上苍,希望神明能惩罚伤害他欺侮他的人,然而神明从未出现,到头来还是靠他自己报仇雪恨。大抵世上本来就没有佛祖也没有神明。

先生讲完课,沐哥儿收拾文具,旁边几个小孩子凑上前去,“老大,听说你家丑……你家大哥哥要成亲了?”

“对啊,我们还有大娘呢。”陆举人说,“命中不得也何必强求。”

顾伯最近老是唠叨这个,他是真的怕了。

沐哥儿皱了皱眉,不是很耐烦。他又不是傻子,丑八怪每次都不厌其烦地交代来交代去,哪里需要说那么多次。他索性装乖大声打断顾雪洲的话:“我很很乖的。”

顾师傅颔首道:“我是救过他一命。”

顾雪洲掉头回去,柜台后面放着一个缝了一半的布袋子,是他亲手做的,右下角还绣了个“沐”字。他给沐哥儿找了间学堂,所以做个书袋可以装文房四宝用。

顾雪洲说:“我昨天去牢里见了沈玉官,他快死了。”

老顾和中顾:“……”

顾雪洲怔忡片刻,“没有。……还有,三娘子,我不是你姐夫了。”

是那个丑八怪。沐哥儿怔了一下,脚下慢了半步,被沈玉官抓住,按在地上紧紧掐住他的脖子。

赵家的和戏班子的都安静下来,不敢再造次了,顾师傅负手于背后,摇头感叹:“给你们讲道理,都听不进去,唉。我是大夫,怎么会挑病人呢?也不能丢下眼前的病人,索性我就在这儿看病了,赵家的病人也抬过来吧。”

顾雪洲仰着头张开手臂,“沐哥儿,下来吧,我会护着你的。”

——“唔,那我帮你找你娘亲。”

顾伯嗤笑道:“这下倒好,自己跑了,不用烦恼是报官还是送回戏班了。你上个月捡回来那只猫也是,病一好就跑了,临走还叼走了厨房的黄花鱼。赶紧看看房间里有没有东西丢了。”

*

沐雩心头一惊,手下便乱了,幸而鉴明也没有多认真,继续道:“我知道你在外面。”

沐雩索性认了,揶揄道:“你哄骗你小师弟做这种事,心里不觉得惭愧吗?更何况你还是出家人,六根不净!”

鉴明轻笑道:“从心所欲而已。你不是也喜欢顾小东家吗?”

沐雩:“……你怎么看出来的?”

鉴明:“一眼就看出来了。”

沐雩想了想,踌躇着问:“你就一点挣扎都没有过吗?”

鉴明回答:“我早知他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两人装模作样地过了十几招,又收手,沐雩抱拳,若有所思,微微笑了一下,和气地道:“多谢大师指点了。你说得对,倒是我有点入惘了。”

鉴明一副大方的样子,“施主多礼了。以后您也尽可以找我指点,我小师弟武艺浅薄,不堪做你的对手。”

沐雩:“……”其实你只是因为看到我练武碰到你的小师弟吃醋吧?他想了想,要有个人这么对安之,他也要吃醋的。

*

黄昏前,他们就回到家,晚上用了饭。顾雪洲还商量着端午快到该做粽子了,哪天得了空,要去采买粽叶、蜜枣和红豆等等。

“……你有听到我说的吗?”顾雪洲问,好不容易把沐哥儿找回来了,但感觉沐哥儿还是不对劲,之前是一直躲着他,现在是一直盯着他看,看得他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嗯,我有在听,去年你做的小粽子我分了同学,他们都说好呢。”沐雩现在是满心热忱,满脑子只想着该怎么把人骗到手。安之又不是杨豆豆那个笨蛋,可没那么好骗……他是个正直的体面的人,若是一个弄不好,说不定弄巧成拙的。

“那我们今年还照着去年做就是了。”顾雪洲心里想的也不是粽子的事,他想的是今夜就给沐哥儿讲解男人的事儿。

今天是不一样的,沐哥儿上床时有些平时没有意识到的激动,要命的是,他一睡到床上,嗅着顾雪洲身上的气息,就感觉到那儿有反应了。他赶紧深呼吸压抑自己,悄悄往床内移了移,背对着顾雪洲。

“你怎么躺的那么远?”顾雪洲却靠了过去,为什么又抗拒了?手摸在沐哥儿的肩头,发现沐哥儿脊背紧绷着。“怎么了吗?”

“没什么……”沐哥儿强忍着说,闭上眼睛,默背道德经。太早了,还太早了,现在时机不对……不行了,要么还是搬出去睡吧?他自暴自弃地想,又觉得舍不得,怎么也开不了口。

“沐哥儿,我有事要你说……”顾雪洲温热的气息呵在他的耳畔,仿佛在引诱他一般,沐雩猛地觉得脑子里的某根弦绷断了……他突然想到了一个极好的主意。

我要和你说一下你现在长成大人的事——后半句话顾雪洲还没说出来,就觉得沐哥儿缠了上来,两只手自衣服边沿滑进来,指尖拂过他的腰肢,嘴唇似乎擦过了他的耳垂,靠过来,用幽徐的嗓音低低说:“安之,我不舒服,我觉得身体怪怪的……”

顾雪洲立即紧张地坐起来,他在黑暗中摸到沐哥儿的脸庞和手心,担心紧张地说:“怎么这么烫!是发烧了吗?”

差点就能握住那纤纤腰肢的手落空,被顾雪洲扭身动作给滑开,沐雩憋屈不已,顾雪洲毫无自觉的触碰犹如火上浇油,让他下身越发坚硬如铁,他强忍着,又装作无辜羞涩地说,“我、我觉得那里不舒服……”

顾雪洲还是不明白,着急地追问,“到底是哪里?”

沐雩勾着嘴唇笑了一下,抓着顾雪洲的手按在自己勃起的下身上,喑哑地道:“安之,我这儿为什么变硬了?是不是不大正常?我好不舒服啊,该怎么办啊?你帮我摸摸好不好?”

顾雪洲一摸到,便立即反应过来沐哥儿说的“那儿”到底是哪儿了。他瞬时想起之间在书房里捡到的帕子,心想:果然是因为这样!沐哥儿还特地跑到书房去……他是既不懂又讨厌这方面的事吧,他幼年在戏班里,还差点被卖了作娈童,纵然那时还很小,那些龌龊到底是给他留下了害怕的影子,是以如今长大了,他却排斥躲避这种事,甚至不敢给自己看见,沐哥儿真是太可怜了……自己还没来得及教他呢。

这事怪我。唉。顾雪洲沮丧难过地想。

可是,还有哪不正常吗?作为半个大夫,顾雪洲下意识摸了两把,慢慢皱起眉来,心里琢磨起来:沐哥儿才十四岁,那里就那么大,好像是不太正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