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安之是谁?”少年无心应战只想脱身,沐雩却招招狠毒,一时间难以招架落了下风,两人拳来脚往,虎虎生风,好生缠斗了一番。旁边不知何时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酒肆二楼的窗户边也挤着一群人,磕着瓜子抻着脑袋往下看,过招精彩的时刻还鼓掌喝彩,就差没往他们俩头上丢铜板了。

还没开口说话了,边上忽的蹿出来一个人,惊得玉夫人后退了一步。沐雩半抱着顾雪洲走开两步,连拖带拉把人扯到安全的位置,还硬是把人翻过身去不准看那边的姑娘,回头,脸上带着笑,客气地道:“玉夫人好,今日过来可是亲自取货,我哥哥体弱提不得重物,倒不如由我来效劳吧。”

“这个……”

“……后来教我医术的师父恰好路过,把人救了,我跟着我师父去学医了。”

这里的哪个男儿能不知顾轻鸿之名?别人倒是想请他武术骑射师父,然而顾师傅本职是大夫,他老婆是出了名的有钱,压根不缺钱,根本请不到他当拳教师父。顾师傅也就以前兼职过一阵军中技击教练,后来辞了,教过几个徒弟,都已出师,已经很多年没有再收过新徒弟。六年前顾师傅收沐哥儿为徒时,不少人意动纷纷登门塞儿子塞女儿,俱未能成,顾师傅对外宣布沐哥儿就是他的关门弟子。在顾师傅的调教下,沐哥儿入了学院之后,次次骑射考试都是拔尖。

沐哥儿脸上没有一丝儿笑,冷冷地问道:“顾雪洲在哪?”

顾师傅没注意到他一会儿发愣一会儿难过的,沉浸在自己的惆怅中:“我指点了他几招,他那一辈的小青年里我没见过比他更资质出众的了,举一反三,触类旁通。我当年比试赢了觉远,如今在教徒弟上却远不及他。唉。”

“三娘,在看什么呢?”旁边的女伴唤她。

沐哥儿反射地伸手拉他,“那你呢?”

“那大猫呢?”顾雪洲问。

陆举人回答道:“我已写信去了京城给女婿了,问了四年前有哪家丢了个叫‘沐哥儿’的孩子的。唉,看天意吧。我倒觉得,与其大海捞针地找,倒不如守株待兔,若是他有出息,将来考出个功名来,名闻天下,亲生父母尚在的话,自然会主动找上门。”

顾雪洲给了她一两桂花油,没多说一句话,也没少收一个铜子儿,就当做普通客人对待。三娘子几次想要和他搭话,都被顾雪洲岔了过去,女孩子家脸皮薄,讪讪地走了。

陆举人在一旁默默看着他们俩依偎着似的说话,待顾雪洲要走时,又亲自送顾雪洲出门。一路到了门口,顾雪洲不得不推辞说:“先生留步吧,再送就折煞晚辈了。”

顾雪洲与有荣焉地展颜一笑,摸摸沐哥儿的脑袋,觉得他家沐哥儿就是钟灵毓秀!再转念一想,想到沐哥儿为什么较同龄的孩子聪明,又觉得心酸,沐哥儿说过他在戏班子里每天都要把娘亲教他背过的东西默背一遍,还用树枝在地上或者手指蘸水在桌上练字,只是没有纸和笔,一日都不停,他怕若是浑浑噩噩的哪天会把自己被拐的事都忘了。是以如今念书写功课他都半点不觉得累,恨一日没有二十四个时辰好叫他能学得更多。

顾雪洲一回去就看到沐哥儿闷闷不乐的,又爬房梁上去了,说起来,多亏了沐哥儿往房梁上爬,如今他家天天擦房梁,蜘蛛丝都没一根,干净到一尘不染。

沐哥儿不相信地看着他,觉得丑八怪当自己是个傻瓜骗。

“我知道他是自己回去的。”顾雪洲理所当然地说,“我又不是傻子,门窗上我有做过手脚的。和沐哥儿朝夕相处在一起好些天了,多多少少我也感觉得到他有时候会……比较偏激。当时他躲到我的花篓里之后,我就去打听过了。他大抵是早就计划着要逃跑了,还晓得落只鞋子在赵家让人觉得他是被赵员外关了,让他们鹬蚌相争。着实心思缜密,他太聪明了。”

被撞的是位十三四岁的小娘子,顾雪洲跟人跑了的未婚妻的亲妹妹,柳家的三娘子。被王杓的不善一刺,柳三娘子耳朵都红了,她扭着帕子,娇娇怯怯地望了顾雪洲一眼。

管斌上前把人拉开。

“你外乡人吧?”好心人回答:“这是上善堂的大夫顾师傅啊,如今搬去城里了,有时还回来坐诊的。顾师傅最看不惯打架的了。但凡有这种事他总会去劝架,不过这些人总不听,顾师傅只好把他们都先打得听话了,再来劝。”

“好了,现在说说是怎么回事吧。”顾师傅好整以暇地道。

屋子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想着想着,他忽然想到:不对啊……那孩子跑了得有一个多时辰了,香气都没淡去。

车上的布帘被风吹起遮住顾雪洲的视线,他再去看,那棵老梨花书上只有纷飞如雪的梨花,哪还有什么人影。

沐雩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他隐约听到了心底似乎有颗种子要发芽破壳而出,可还挣扎出来,看不清形状模样……好像不对,好像又是对的……

鉴明自然也在李府歇脚,这几天杨烁也不跟沐雩练功了,只围着他的大师兄转,玩那两只漂亮的鹰隼,两人如胶似漆的。沐雩默默看着,自顾自地纠结了好几天,趁杨烁独个儿时悄悄问他:“你……你大师兄怎么亲你啊?”

杨烁一脸迷茫,表情好像在说“有什么不对的吗?”,反问道:“你和你师兄不这样吗?”

这人脑子真的是豆子做的吧!沐雩瞠大眼睛,半晌无语,“……我没师兄。”

杨烁一副“你没师兄好可怜哦”的神情,道:“那难怪了。”

沐雩:“……”他扶住额头,觉得脑子被塞了很多东西进去,比读了一整日的书还要叫他头胀作疼。

——这算怎么一回事呢?

他们抱一下就罢了,怎么还亲上了呢?那难道不是夫妻间才能做的事吗?不是男的和女的才可以做的吗?男的和男的之间……怎么可以那样子呢?这是对的吗?看杨烁那个态度,仿佛没什么大不了的。难道是他大惊小怪了吗?可能只不过是他们师兄弟感情好?就像……就像他也总是时不时地想抱抱安之的,只是想抱抱他而已,抱着他就觉得心里舒坦,还有时也会想亲亲安之。

那大概,这就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吧,没什么好大惊小怪。沐雩盘腿坐在地上,双手抱臂胸前,总结地想,强行给了自己一个答案,但这个答案连他自己都不能完全接受。他站在来,掸拂开身上沾到的灰尘,若有所思地回家去了。

沐雩心烦意乱的,因为心里想着事,忘了敲门便推门而入了。

“沐哥儿?”

他走了两步,被一声呼唤唤过神来,抬起头,登时愣住了。

房间里摆着一个大大的浴桶,地上还有些溅出去的水渍。顾雪洲侧着身站在衣架子边,身上松松挂着件亵衣,长发湿淋淋的滴着水,把他衣服后背的布料都打湿了,贴在身上,若有似无地露出雪白的肌肤。

沐雩只觉得心头被狠狠撞击了一下,叫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顾雪洲浑然无觉,看他后退,笑道:“害羞吗?你小时候我还给你洗澡呢。回来正好,帮我擦下香膏吧。”说着走去床边,把长发拨到胸前,背朝上躺了下来,“药膏就在桌上,绿色竹罐子那个。”

沐雩心猛跳起来,像是一滴水掉进油里,噼里啪啦地炸开,又烫又痒。顾雪洲脱了上衣,趴在灰绿色草编凉席上,一截腰肢微微下陷,纤细的不过一掌之宽,再往下线条隆起,勾勒出一道曲线,被遮蔽在亵裤下面,他等了一会儿没动静,转头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沐雩这才如梦初醒般,沉默着走过去拿了药膏,挖了一坨擦在顾雪洲的背上,把淡绿色的香膏轻轻推开。

这是他新写的配方,加了薄荷、冰片、艾草等等,擦上去清清凉凉的,专供夏日用,顾雪洲美滋滋地道:“这是我新制的香膏,还没卖呢,按理说会有消肿止痱的功效,不知是否真的如我所想,用得好了再拿去卖……”他想象着到时这个香膏摆上货架之后被客人们买走,铜板银子哗啦啦流进他的小钱柜,便忍不住自己偷笑起来。

自己偷偷美了一会儿,顾雪洲感觉到沐哥儿在自己背上游走的两只手,有点太轻了,像羽毛拂过一样,反倒让人发痒,不禁说:“太轻了,没关系的,稍微重点吧,又不会擦破皮。”

沐雩呼吸一窒,手下的触感太美好了,又滑又软,他忍不住注意到顾雪洲肩膀上有一颗细小的黑痣,让他格外在意,忽然很想很想俯下身去亲吻那颗痣,咬一下他雪腻般的肩膀。明明香膏里加了薄荷,让他掌心发凉,可他的心头却在炙热地发烫着,一股熟悉热流直往小腹下冲。待到安之转头看了他一眼,听到安之说“重点吧”,沐雩忍不下去了,他猛地站起来,扔下东西,像在躲避着什么似的转身快步跑走了。

顾雪洲:“……?”

他茫然无措地看了沐哥儿离开的方向,愣愣地想:我又惹他生气了吗?我做了什么吗?

※※※

07

两年前沐哥儿就发现自己那儿能举起来了,他自小经历过许多事知道男人在成年后那玩意儿就能硬了,所以也没大惊小怪,偶尔有反应,他也自己解决了,并未让顾雪洲知道。他这几年逐渐发育,倒琢磨着安之是不是因为中毒的缘故发育不好,因为小时候他们在一个浴桶洗澡,他也看到过安之的雀儿,不大不小,不但是粉色的,而且光溜溜的连一根毛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