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音略似王真,却又不全然相同,隐约地还带着另外一个熟人的印象,再加上言辞不文不白,张禄当即回过味儿来——怪不得他叫王真,字子登!《说文解字》中解释“真”字,就是“仙人变形而登天也”。

虽然曹操才刚到了几天,此时的雒阳城却又与张禄上回来的时候不同。残垣断壁当然不可能很快清理干净,但铜驼大街很明显是经过了平整,还洒上一层细土,一路行来,再也不见公卿蜷缩于残墙之下、郎官辗转于泥涂之中,更别说军士纵横、兵卒肆虐了。其实曹操的军纪在后世看来也不过那么回事儿,但比起杨奉、韩暹那些白波残党,几乎已经可以算是“人民子弟兵”啦。

心模一脸的茫然:“施主所言者何?”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呢?

“这跟裴玄仁在不在的没关系,”灵台兄撇嘴笑道,“是你旁骛太多,把精神头都花在道法神通上了,基础课目自然学得不够扎实。在你潜意识里,是想试试那招歪打灵台蜃景还能不能使,要是能使,随便找个人来一,一又一,就又能跟我这儿多聊个几天啦……”

郄俭正想出门散心,便即应允。可是等到了曹操的大本营鄄城,酒席之间被问起近况,郄俭实言相告,曹操趁机就说了,你既然不想再在颍川呆着,不如住到鄄城来吧。

刘协挺遗憾,可是跟张禄再聊几句,突然又冒出来新的想法:“今宇内播乱,汉室凌替,朕虽返旧fqxs都,而州郡之输不至,止坐困耳。未知汉可复兴乎?朕可久活耶?卿既修仙,必能窥知天意,可能为朕卜否?”

徐晃告诉张禄,说如今天子又从安邑回来啦,已经进了雒阳城——伸手一扯张禄的衣襟:“卿可随吾往觐天子也。”张禄说我一介草民,怎么就有资格觐见天子了?公明你别开玩笑啊。心说难道小皇帝如今真那么窘迫,路边儿随便揪个人就想塞身边护驾吗?

不过张禄现自己的天赋或许还在于对信息的运用,应该去跟张巨君学预言,去跟于吉学幻术,或者尝试控惑系,裴玄仁一脉主修的变化系,他理解能力有限,学习度并不快——也加上缺乏老师手把手地指导。好在裴玄仁的藏书很多,也包括很多预言、惑控一类法术的内容,此前或者是裴玄仁怕他旁骛太多,不准阅读,或者是境界不到,张禄想读也读不懂。如今基础扎实,没人监督,那些书籍又全都传给他了,他自可以放心大胆地在那些课外读物上浪费更多时间和精力。

于是四人就此分道扬镳,张禄和郄俭返回江北。十数日后,郄俭先归了阳城,很快张禄也抵达了景室山。

从巨口中喷出来的气流在孔穴中掀起了可怕暴风,就连地仙于吉也根本无法抵御,直接给吹飞了……于吉一直飞出了孔穴,甚至又被气流卷起数十丈高,然后才翻滚着落下,狠狠地砸在了洞口附近。若是凡人,不说被摔成肉泥,大概还在空中的时候就四分五裂,甚至化为齑粉了,但于吉终究是地仙,距离天仙也仅一步之遥,虽然不能飞行,却能循着气流翻腾上下——那就是《庄子》中曾经提到过的“列子御风而行”之术——而他的肉体也坚固、顽强到凡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地步……

那么巫师们又是通过什么途径上天的呢?古书上倒也有写。《山海经》中记载:“巫咸国在登葆山,群巫所从上下也。”还说:“华山青水之东,有山名曰肇山,有人名曰柏高,柏高上下于此,至于天。”说明这世上存在着某些通天的高峰,顺着爬,就有可能爬到天上去。

张禄一听,瞧不出这还是个官宦人家哪,再一琢磨,顾老头儿说他长子名叫顾雍?这人我可听说过……元节啊,不用你算了,我知道他家未来如何,顾雍可是能做东吴宰相的命格哪!

“信不可违”四个字,表面意思,是让严氏兄弟要诚实,要笃信,不可违背约定、誓言,可其实这里面埋着孙策的名字哪!《说文》有云:“符,信也。”符之本意,就是证明文件,以示可信——那意思:要是碰上孙伯符,你们可千万不能违扛他的命令啊,该降就降,可保无虞。

然而灵台兄还是不跟不跟,干脆一屁股坐下来了:“要去你自己去啊,走动也是死,不动也是死,我可懒得做无用功。”

张禄微微苦笑:“我觉得跑错了片场……突然想起《星战》七还没能看到,我就穿越了,真是遗憾哪……不会是我这份执念造成了这个幻境吧?”

张禄觉得这哥儿俩想造反,其实也错不太多,所谓“官逼民反”,盛太守若再逼得急点儿,他们说不定就真的掀起反旗了。当然啦,同样是走投无路,无奈而反,往往既包括真正无辜的小老百姓,也包括身上并不怎么干净的地主豪强——严氏兄弟就属于后一类。

“结果呢?”

胖子对面是个小瘦子,一直在撇嘴:“现在谁还管什么‘祖父悖论’啊,那一套上世纪流行,本世纪……”

只是相关祟的问题,设定太过宏大,他也不知道说出来,郄老头儿那么大岁数了,究竟能够明白几分,所以干脆隐去。只说天上有事,根据仙人卜算所得,须下一代登仙者才能抒难,所以张坚张刺谒奉天公之命下界,寻访合适修仙之人,最终就被他访到我们仨。而至于为什么我们仨名字相似,这其中缘由我也百思不得其解——肯定是张仙翁有话没跟我说透啊。

曹操派一名小校名叫夏侯兰,率领一哨人马,护送张禄、郄俭二人一路向东,一直送到汝阴境内,这才放二人继续东去。他还送了两人坐骑、盘缠,果然比袁公路要大方多了。

可怜的刘根,早就厥过去啦,这会儿只有出气,几乎都没有进气了……

然而话音才落,忽见火圈里的张禄把牙关一咬,眼睛一闭,脖子一缩,仍然挺着长剑,竟然不管不顾地又再朝自己冲了过来!刘根不禁心里就是一哆嗦——这小子难道真的疯了不成?!被迫再次退步……

所以他是想借着跟曹操说话,头脑中再好好斟酌一番,看看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当然啦,不能认输,更不能向那大混蛋求饶,我且想想还有什么法子先躲过这一阵,再寻机反击为好……

张禄说你不知道我,我还不知道你呢——“公有何能,而妖言以惑曹公?如昔侯生、卢生,先诳始皇以长生之术,不能效,乃特谗毁之,且亡去,是故始皇祸及儒生,坑之咸阳也!公其侯、卢之侪欤?”

他的坐骑已被孙香一刀劈死,因此乐就再命人牵一匹马来,三人并辔出了袁营。郄俭望着张禄,以目相询——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啊?张禄微微摇头,那意思,等没外人了我再跟你说。

二人返回大帐,再见袁术,郄俭就说啦,我虽然占卜得到了一些结果,但事关袁将军您的祸福荣辱,预先知道反为不美,故此不愿禀报——希望你能够理解我的苦衷,这都是为了你好啊。

郄俭就说了,我虽然不懂打仗,可当年也是做过一州刺史,领过兵,防过黄巾的——当然啦,结局是彻底失败——所以这点儿眼力价还有。你别看乐就的兵马挺雄纠纠气昂昂的,那终究只是一支小部队而已,可能刚打了个小胜仗。你再瞧这大帐前的守卫,还有营中巡哨兵马,泰半士卒脸上都有疲惫之色,甚至还有些垂头丧气的,不象是得胜之师。

说着话,就挟着白雀儿腾空而起,地下诸人匆忙跪拜祈祷不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白雀儿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身在九疑山中了,那“医生”早便不知去向,面前站着一位慈祥的大姐姐,自称名叫杜兰香,是修了将近千年的地仙……

所以在这个宇宙中,无物皆为有,既包括实体的生物、非生物,也包括虚指的各种概念,在意识层面上同样都属于存在。那么一种不存在的存在,其实是无的有,理论上是不可能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凡间从来都没有这种“东西”,而仙界所现的唯一这种“东西”,那就只有祟啦。

张坚点点头,随即又摇头:“不过天上之一隅罢了。”

张禄说根据小说记载,于吉虽然被杀,但孙策还经常见到他的幻影,导致精神失常,最终为……好吧不剧透,总之于吉是真死是假死,是使了幻术还是兵解,这我都说不准,但他数年后将会出现在江东地区,应该八九不离十吧。而且孙策杀他的缘由,就是因为他信徒众多,就连很多官吏都先拜他,然后再拜孙策——可见这南华仙闹出的动静不小啊,只要到时候去吴、会两郡一打听,肯定能够找得着。

刘君郎就是刘焉。郄俭说自己管理益州的时候,确实干得不大好,但真没有加重赋税、残害百姓,更没有中饱私囊,一是前任刺史刘隽搞得天怒shubaojie人怨,到他这儿积重难返,二是朝廷催粮催得紧,他也没有法子,因此才被黄巾党一煽动,最终酿成了民变。在此之前,太常刘焉就听信了董扶所言,说益州分野有天子气,故此垂涎他的职位,于是一则上奏灵帝,请求改州刺史为州牧,二则到处传播他如何如何不堪的谣言。灵帝览奏,便任命刘焉为监军使者、益州牧,派他入川去整饬吏治,逮捕郤俭。

如今他所使用的表面雾化法术,也正归于第二大类,要搁在dd体系里,妥妥的属于幻术系。这类小法术他学得最多,运用得也最娴熟,于是下意识地就施放了出来。只是不清楚敌人是否会攻击,又将运用何种攻击方式,所以并不知道会不会有效,能不能保命。

可是张禄还是一梗脖子——不去!他名义上算裴玄仁的徒弟,但其实两人的关系更似同辈友人,况且这两千年间,“尊师重道”的概念其实也改变了很多。老师自然是应该尊敬的,老师布置的作业是需要完成的,而至于老师让我去冒险——你就算是我爹,或者国家主席,我也未必肯听啊!

张貂说我知道錒,我当年造反不就是为了这个吗?张禄再问:“何所来由,汝听谁人说起?”

我还是先抢钱、抢粮、抢女人,扩充了实力,到时候不管关东兵过来,还是李、郭回来,就都不敢轻易对我下手啦,说不定还得高官显爵伺候着。

张富伸手就搧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小子愚昧,叔祖毋怪。”张浩眼珠一转,说我有计了:“张将军时在密县,亦有道法,曾横行河南,胡不往请,使擒张禄?”

张禄认得,这正是他一母所生的胞弟,姓张名秩字……张禄离家的时候,张秩尚未成年,因此还没有取字,不过如今瞧他的打扮,应该已经行过冠礼,算是成年人啦。

张伯爵膂力雄壮,但比起徐公明来还有些微差距,而论武艺,就算十个也打不过人家一个,所以他不敢不避。可是终究修道数载,论感官之敏锐,早已非凡俗可比啦——说白了,张禄如今是真正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你别瞧周边十好几人,每个人细微的动作,通过眼角一扫,便尽皆落入他的脑海之中。

所以最终救了他性命的既非头脑,也非四肢,而是本能——本能地就将身一侧,晃动幅度绝对比凡人大三四倍,直接就闪出了一丈多远去。对方一矛刺空,反倒懵了——唉这人呢?哪儿去啦?

总而言之,真气内含,可修己身,真气外放,能影响外界物质,以张禄现在的本事,度人真气,可疗小病——比方说普通伤风感冒啥的。问题对方这就仅仅吊着最后一口气啊,张禄真气所度,但觉泥牛入海,不但毫无用处,而且瞬间就融化了……

可等下了山就不一样了,原本应该是阡陌纵横,如今大概是遭了战乱,只见离离衰草,视野大为开阔。受其影响,张禄的心情也瞬间变得豪迈起来,精神为之一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