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挺遗憾,可是跟张禄再聊几句,突然又冒出来新的想法:“今宇内播乱,汉室凌替,朕虽返旧fqxs都,而州郡之输不至,止坐困耳。未知汉可复兴乎?朕可久活耶?卿既修仙,必能窥知天意,可能为朕卜否?”

也巧这回张禄下山,几乎就在跟前次差不多的地方,又撞见了徐晃所部,其中有几个老兵当年是见过徐、张大战的,瞧着眼熟,就赶紧先围起来,然后派人去禀报徐晃。徐晃这才匆匆赶来,对张禄表达歉意。

不过张禄现自己的天赋或许还在于对信息的运用,应该去跟张巨君学预言,去跟于吉学幻术,或者尝试控惑系,裴玄仁一脉主修的变化系,他理解能力有限,学习度并不快——也加上缺乏老师手把手地指导。好在裴玄仁的藏书很多,也包括很多预言、惑控一类法术的内容,此前或者是裴玄仁怕他旁骛太多,不准阅读,或者是境界不到,张禄想读也读不懂。如今基础扎实,没人监督,那些书籍又全都传给他了,他自可以放心大胆地在那些课外读物上浪费更多时间和精力。

这是钱卜之术,就理论上而言与蓍占相同,都是先排出卦象来,再对应《易经》文字,以定吉凶。钱卜可以算是蓍占的级简化版,也不用分蓍草了,也不必计余数了,六枚铜钱各当一爻,正面有阳文“五铢”的一面算阳爻,背面算阴爻,只要心中默zhaishuyuan祷,摇一摇竹筒,把六枚钱依次倒出来,便能成就一卦。

从巨口中喷出来的气流在孔穴中掀起了可怕暴风,就连地仙于吉也根本无法抵御,直接给吹飞了……于吉一直飞出了孔穴,甚至又被气流卷起数十丈高,然后才翻滚着落下,狠狠地砸在了洞口附近。若是凡人,不说被摔成肉泥,大概还在空中的时候就四分五裂,甚至化为齑粉了,但于吉终究是地仙,距离天仙也仅一步之遥,虽然不能飞行,却能循着气流翻腾上下——那就是《庄子》中曾经提到过的“列子御风而行”之术——而他的肉体也坚固、顽强到凡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地步……

《吕刑》中记载说,蚩尤作乱,苗民造孽,把大地搞得一团糟,于是“帝”应该是指天帝颛顼就命令重、黎二臣断绝天地之间的通道,从此神灵不再降临人界。所以到了春秋时代,楚昭王就这一询问观射父,若把这话倒推回去,难道说在此之前,地上的人类是可以直接登上天界去的吗?

张禄一听,瞧不出这还是个官宦人家哪,再一琢磨,顾老头儿说他长子名叫顾雍?这人我可听说过……元节啊,不用你算了,我知道他家未来如何,顾雍可是能做东吴宰相的命格哪!

左慈点头应允。那边严氏兄弟不淡定了,跪拜行礼,请求左慈也把自己带上,一起去求见南华仙于吉。左慈摇摇头:“张伯爵修道一脉,其师亦将登仙也,吾故敢引之谒师也……”张禄跟你们身份不同,他是正经的修道人,师门还挺烜赫,所以我可以不打招呼,直接带他去见老师。你们俩就差得远啦,没得老师的允许,我敢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回带吗?

然而灵台兄还是不跟不跟,干脆一屁股坐下来了:“要去你自己去啊,走动也是死,不动也是死,我可懒得做无用功。”

先因为,严白虎fuguodupro是江南人,理论上一辈子都没去过中原,遑论西北,他自造的幻境中就不大可能出现沙漠啊。张禄这会儿感觉自己就正站在一片戈壁荒漠之中,极目望去都是金黄色的沙砾,远远的高耸着几座沙丘。正当黄昏时分,他抬眼朝天上一瞟,只见暗红色的大气层外,两轮巨大的恒星高低悬垂,高的一枚白亮晃眼,低的一枚色作橙红……

张禄觉得这哥儿俩想造反,其实也错不太多,所谓“官逼民反”,盛太守若再逼得急点儿,他们说不定就真的掀起反旗了。当然啦,同样是走投无路,无奈而反,往往既包括真正无辜的小老百姓,也包括身上并不怎么干净的地主豪强——严氏兄弟就属于后一类。

张禄接不下话来,不禁扭过头,眼神儿左右乱扫,好半晌才啧啧嘴:“就算你对吧,那终究是过去的事儿啦,你能算未来不?”

胖子对面是个小瘦子,一直在撇嘴:“现在谁还管什么‘祖父悖论’啊,那一套上世纪流行,本世纪……”

步爵说了,传言我族兄步骘避乱南渡,可能就隐居在诸暨、剡县一带,那些地方归我好了,顺便访亲。郄俭跟张禄对视一眼,心说你们算是把半个会稽郡都给分了啊,这意思,吴郡归我们?你们知道吴郡有多大不?

曹操派一名小校名叫夏侯兰,率领一哨人马,护送张禄、郄俭二人一路向东,一直送到汝阴境内,这才放二人继续东去。他还送了两人坐骑、盘缠,果然比袁公路要大方多了。

张禄怒shubaojie喝道:“待汝先杀吾,吾才得还手耶?世间焉有是理?!”

然而话音才落,忽见火圈里的张禄把牙关一咬,眼睛一闭,脖子一缩,仍然挺着长剑,竟然不管不顾地又再朝自己冲了过来!刘根不禁心里就是一哆嗦——这小子难道真的疯了不成?!被迫再次退步……

曹操这件往事,在史书上也留下过浓重的一笔,但张禄当然不是从史书上读到的,他是前不久才刚听郄俭说起过。事情的起因,是曹操青年时代担任过济南国相,当时青州各地遍fanwai布淫祠不入官方祀典的,而由民间滥建的迷信场所,光济南一国就有六百多座,结果曹操一到任,老实不客气全都给铲平了。后世因此有人说曹操反迷信,其实倒也未必,关键是搞迷信活动也得是官方来搞吧,民间泛滥的迷信活动往往只是某些人敛财的手段而已,最终吃苦的全是愚昧的老百姓。

张禄说你不知道我,我还不知道你呢——“公有何能,而妖言以惑曹公?如昔侯生、卢生,先诳始皇以长生之术,不能效,乃特谗毁之,且亡去,是故始皇祸及儒生,坑之咸阳也!公其侯、卢之侪欤?”

孙坚一共哥儿三个,老大孙羌,老二孙坚,老三孙静,此外堂兄弟还有不少,也是个大家族。其实按照传统的宗法制度来说,富春孙家的族长该是孙羌而非孙坚,可谁让孙坚在官场上爬得快呢?一直做到破虏将军、豫州刺史、乌程侯,就顺理成章地把族长位子给抢走啦。只是等到孙坚战死,孙策尚且年幼,这族长之位便又归回长房,落到了孙羌长子孙贲手中——领着孙家老小和孙坚部曲来投袁术的,就是那个孙贲。

二人返回大帐,再见袁术,郄俭就说啦,我虽然占卜得到了一些结果,但事关袁将军您的祸福荣辱,预先知道反为不美,故此不愿禀报——希望你能够理解我的苦衷,这都是为了你好啊。

只是袁术说不认识,未必是真不认识,可能只是交情不够,不愿相见而已——再说了,就以《三国演义》里的袁术形象来论,就算把老朋友给轰走也不奇怪吧。所以乐就不会出来怒shubaojie喝一声,说这俩是骗子,给我绑上砍了!而一定是——“吾主军务倥偬,不克相见。”你们请安静而圆润的赶快滚蛋吧。

说着话,就挟着白雀儿腾空而起,地下诸人匆忙跪拜祈祷不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白雀儿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身在九疑山中了,那“医生”早便不知去向,面前站着一位慈祥的大姐姐,自称名叫杜兰香,是修了将近千年的地仙……

据张坚说,他下凡以来,先后找到了十多人,其中6续有在修行过程中被剔除的——比方说天赋不足、心性不坚——最终只剩下包括张禄在内的三个人。其实张禄也属于心性不坚的家伙,他对于修道长生并没有足够的渴望,对凡间花花世界始终眷恋,问题是来历特殊,级诡奇,所以张坚仍然一直观察着,不肯轻言放弃。

张坚点点头,随即又摇头:“不过天上之一隅罢了。”

不过这回张禄没再允许郄俭旁听,他要单独向裴玄仁汇报——郄俭倒是并不在意,终究人家师徒传承,有什么秘法不希望外人听见,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啊。于是他暂且退出去歇息了,等到屋里光剩下了张、裴二人,张禄咳嗽一声,改用两千年后的语法对裴玄仁说:

刘君郎就是刘焉。郄俭说自己管理益州的时候,确实干得不大好,但真没有加重赋税、残害百姓,更没有中饱私囊,一是前任刺史刘隽搞得天怒shubaojie人怨,到他这儿积重难返,二是朝廷催粮催得紧,他也没有法子,因此才被黄巾党一煽动,最终酿成了民变。在此之前,太常刘焉就听信了董扶所言,说益州分野有天子气,故此垂涎他的职位,于是一则上奏灵帝,请求改州刺史为州牧,二则到处传播他如何如何不堪的谣言。灵帝览奏,便任命刘焉为监军使者、益州牧,派他入川去整饬吏治,逮捕郤俭。

究竟是什么玩意儿?是鬼吗?自己见过仙,却还没有见过鬼,就理论上而言,神仙鬼怪本是一体的,有此必有彼,那么这个世界上有幽灵存在,本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这幽灵会对自己造成危害吗?其实幽灵本身并不可怕,不知道幽灵究竟是何种形式的存在,将会怎样与自己互动,才是最可恐惧的。

可是张禄还是一梗脖子——不去!他名义上算裴玄仁的徒弟,但其实两人的关系更似同辈友人,况且这两千年间,“尊师重道”的概念其实也改变了很多。老师自然是应该尊敬的,老师布置的作业是需要完成的,而至于老师让我去冒险——你就算是我爹,或者国家主席,我也未必肯听啊!

就听“啪”的一声,张貂穿墙才穿到一半儿,法术突然间就给破了。他半个身子已经进了墙了,屁股和一条腿还在后面。要说此时此刻,张禄只须横剑下斫,即可腰斩张貂,可问题是……他是来问话的,不是来除妖的。

我还是先抢钱、抢粮、抢女人,扩充了实力,到时候不管关东兵过来,还是李、郭回来,就都不敢轻易对我下手啦,说不定还得高官显爵伺候着。

他爹、他兄弟也都跟旁边儿帮腔,说是啊是啊,我敢肯定您要是吃了他一口肉,必然气也不喘了,腰也不疼了,找侍妾也有劲儿了,少说再多享个十来年的清福——“吾等但求一瓢汤耳。”

张禄认得,这正是他一母所生的胞弟,姓张名秩字……张禄离家的时候,张秩尚未成年,因此还没有取字,不过如今瞧他的打扮,应该已经行过冠礼,算是成年人啦。

他才杀了一个盗匪,对自己如今的本领有了全新的认识,豪气顿生,可是再跟面前这大汉交上一招,那点点儿自信瞬间就又飞走了……我这点儿能为,不足以纵横乱世,还是回山上去多修炼几年再说吧。

所以最终救了他性命的既非头脑,也非四肢,而是本能——本能地就将身一侧,晃动幅度绝对比凡人大三四倍,直接就闪出了一丈多远去。对方一矛刺空,反倒懵了——唉这人呢?哪儿去啦?

张禄心说你还真是惨啊,要这样缓慢地迎来死亡,还不如被乱兵一刀给捅了来得干脆哪。伸手一按那人脉搏,顺便度入一道真气。

可等下了山就不一样了,原本应该是阡陌纵横,如今大概是遭了战乱,只见离离衰草,视野大为开阔。受其影响,张禄的心情也瞬间变得豪迈起来,精神为之一畅。

凡间功名利禄,就跟那“腐鼠”一般,只有鸱鸮才会贪恋,而当你化身为鹓雏,能够品尝练实、醴泉之美,你对那些玩意儿就不会再感兴趣啦。

可是随即他就问张坚:“古仙……厉害吗?”张坚说那是当然,盘古能开辟世界,女娲能造人补天,今时仙家可做不到这一点啊。张禄点点头,说我还有种不大靠谱的全新的想法——

张坚倒是并不在意,只是对张禄说:“吾今知何以感汝受难,因而摄来矣。自汝去后,西园军入宫诛杀阉宦,诸郎、尚书无须者,多被误杀矣。若汝尚在,恐不可免。”

裴玄仁答道:“刺谒尚有俗务待理,已下山矣,过一二月再来访汝。”张禄忙问:“此山间欤,是何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