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府君目光茫然:“何谓耶?”随即不等张禄解释,突然一挥袍袖,地穴当即合拢,但就在原本地穴的位置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据说汉初的留侯张良就是这么长年节食,不但没能强身健体,反倒三天两头的生病。刘邦驾崩以后,吕后特意把张良召来,强迫他吃东西,说:“人生一世间,如白驹过隙,何至自苦如此乎?”张良这才被迫恢复正常饮食——要不然他早挂啦,活不到六十来岁。

于是冷冷一笑,说:“汝独不畏亲戚死不得安乎?”就算你知道这是幻术,也拦不住我使啊,当面对你爹你爷爷的幻像的时候,你还能那么泰然自若吗?你要敢不管不顾这些幻影,那你才是真的不孝,我可以立刻禀明曹操,给你入罪。别以为你不是兖州人,曹操就管不到你,曹孟德心可大,又正在打名头的时候,正好拿你开刀,示天下以公正无私,还维护礼法孝道!

但是道理是这个道理,你有必要现在跳出来拆台吗?你要真想让我们跟曹操说实话,刚才在路上就该反复追问,还可能剖析利害得失,那会儿不提,现在我回答“占得彼必败也”,你笑着一指:“扯谎。”你是故意要陷害我们呢,还是想在曹操面前显摆自己有多聪明?

你自称啥,“策”?张禄一迷糊,就问:“阁下得无孙破虏孙坚嫡男孙伯符耶?”“正是。”张禄心说怪不得力气那么大……一指地上的“孙将军”,问这又是谁了?我怎么听说孙策是老大,他上面再没有哥哥了呀。

张禄笑道:“今天下播乱,篡僭者多矣,吾观袁公路志高才薄,亦此类也,则其异日假天子号,不为怪矣。”当此乱局,僭称天子,我觉得袁术这家伙干得出来那种事,所以才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

张禄不便撒谎,只好报上真名:“密县张禄。”旁边儿郄俭也说:“阳城郄俭。”乐就说好吧,我这就领二位去见我家主公——来人哪,牵两匹马来给两位先生乘用。

九疑山往北是营浦县,再北面是零陵郡治泉陵县,泉陵西方有洮阳县,白雀儿原本就是居住在泉陵和洮阳之间的土著蛮人,按照官府的习惯,用所在的郡名称呼他们为“零陵蛮”。白雀儿还记得七年之前,其实那时候她的外貌跟如今并没有什么分别,已经十四岁啦,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得了急病,吃不下饭,短短三五天就瘦了整整一圈儿,眼瞧着便要一命呜呼……

正如同前不久郄俭对张禄所解释过的那样,占卜之道也是有其原理的,凡事有因必有果,诸因相缠,诸果汇聚,就使得未来虽然晦暗不明,但多少也有些脉络可循。当然啦,要推算整个天界的前途,别说凡人了,就连一般仙人都办不到——或者即便办到了,卜算出了展的多种可能性之一,实现的概率也实在太低,不可能作为行动的指导原则。

但他根本料想不到,张坚带他升到天上,竟然会看到这么一番场景……

张禄一摆手,说我明白了,多谢你给我上的这堂课——“统而言之,于吉何在,无可占也。”你倒能算出我会去阳城找你,那是说我跟个普通农民智商相同吗?

嵩山到阳城,不过短短二十多里路,普通人要走一两个时辰,张禄健步如飞,才一刻钟的功夫,远远就望见阳城的城墙啦。他正在心里琢磨,老和尚要自己往阳城来,可是哪有修道者住在城里的道理呢?难道是所谓的“大隐隐于市”?然而既然是隐,城邑当中那么多人,自己又该从何处找起才是?猛的心有所感,抬起头来,就见前面道旁石头上坐着一个老头子。

此时四下里僧房6续熄灯,天空月昏星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而且周边万籁俱寂,僧人轻微的鼾声自然无法远远传来,正当冬季,就连虫鸣也无一声。张禄就在这种极度适合修炼的环境下,运息周天,很快就达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张巨君又何如人耶?”

张貂本能地就朝前迈一大步,可谁想那柄剑如影随形就跟过来了。他把身子一矮,左腿后踢,结果被张禄同时抬脚,不禁“哎呦”一声,好玄腿骨没折。张貂心说这回我真是看走眼啦,没想到这小子动作如此敏捷,力量又如此之大……别说遭了偷袭了,就算真的正面拼杀,我也未必是他对手啊……还是先闪,再谋对策!

所以他主动开口,先拦住张富的行动再说——“未识将军名姓?”结果张貂一报名,张禄心说哎呀,我还没去找你呢,没想你倒撞上门来。

“非也,”张午说了,“吾痴长汝等,颇能识人,今观张禄眸子有神,恐非往昔可比也……”我瞧这孩子象变了个人似的,双眼烁烁有神啊,恐怕不那么好打交道。

张家几百年来就出了张德这么一名高官,所以张禄跟族里那就是小少爷啊,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问题他离家的时候,嘴唇上还只有一点点茸毛,如今胡子已经大致长全了,面貌自然有所改变;二则这些位于坞丁最底层,担任普通守卫、巡逻工作的,一般也不会是张家本族的人……

徐晃力劈的这个“恶贼”,自然就是被彻底冤枉了的张禄张伯爵啦。也幸亏徐公明先喊了一嗓子,否则张禄正被董氏女的尖叫搞得头昏脑涨,手足无措,完全没能察觉到有人近身,就算把肉体再修炼得如何强横,也没法跟勇将手中的利刃硬扛,必然是死路一条。

他修道有成,中气自足,这一声喝,就如同晴空霹雳一般,吓得那几名匪徒浑身战抖,其中俩货还直接就拋了手中兵刃,习惯性地跪下了……可是等先跪倒,再抬头,细细一瞧,原来才来了一个人,而且也不是什么金刚力士般大汉,貌似是个文弱书生。

想到这里,张禄不禁微微苦笑,他心说我没有那么天真,也没有那么良善纯洁,我的世界观、人生观早就已经成型啦,愿为英雄,为活人而去杀人。眼前所见,固然足以使我震撼、惊骇,但直接把这些都舍弃了,遁入深山,那就是逃避啊……逃避自己原本的命运。

张禄一撇嘴,心说你丫说评书的啊?真不该给你讲那些《西游记》、《封神榜》之类古典小说……这不就是一柄凡兵嘛,竟然还搞出排比、对仗来了……“似此凡物,佩之何用?”

相关类似问题,他们俩也曾经讨论过好多回了。张禄说我们那世界是没有神仙鬼怪的,而且我觉得就逻辑上而言,鬼怪还则罢了,神仙这玩意儿根本就说不通啊。别说张坚了,就说你吧,挥挥手就算不能灭掉千军万马,也能使百人退避,那么大本事,但凡插手人间之事,要么天下再无大的动荡,要么始终混乱,永难治理——然而哪种情况都没有出现过,为什么呢?

反正死过一回,穿过一回,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呢?难道怕神仙也跟科学家似的,会把自己拘禁起来,甚至开膛破腹、切片儿做实验?不至于吧……

之所以袁绍一开始招牌比曹操亮,不仅仅在于他家“四世三公”——曹操老爹也是做过三公的——而是汝南袁氏为世家大族,所以身份高,威名响。张禄心说倘若自己能够直接穿越成袁氏子弟,或者颍川荀氏子弟就好啦……如今既然没法儿充实家族、祖宗,那起码得先充实一下自己吧。

当然啦,那只大老虎fuguodupro肯定是瞧不上自己这只小羊羔的,就怕自己都不用撞见董卓,就被他麾下那群西凉糙汉顺手给宰了……

面孔正对着茅屋的小门,门上挂着草帘,只见草帘一挑,施施然走进来一位中年人,朝他点一点头:“汝复苏矣。”

张禄这时候的形貌是实在难看啊:先髻被断,头披散下来,长长短短的飘拂在眼前、脑后,就跟个乞丐似的;其次肩头中箭、肋下被创,浑身是血,还随着身体活动而在不断地往外泼洒;第三是下裳撕裂,而这年月既着裳就例不穿裤,所以光着两条毛腿——他胡子是拔干净了,小腿上毛可不少——恐怕就连《新龙门客栈》里的大boss曹公公最后被主角们联手惩治的时候,都没他现在狼狈……

从此他就盼着胡子赶紧长出来。可是这事儿还没完,就在前两天,才刚敲定在下月初的宴会上“偶遇”曹孟德,张禄满心欢喜,正得意洋洋地跟宫里晃悠呢,突然就被一群宦官给叫住了。只见众人簇拥着一个老宦官,瘪嘴肿眼泡,长得跟个老太太似的,对张禄说:“此中常侍张侯也,来见礼。”

张禄听他们二人描述领自己进门的仙师的相貌,错不了,那肯定都是张坚张刺谒啊——倒不是说张坚不能变化外形,问题根本无此必要,他就想不到今天会被张禄瞧出了其中的蹊跷。不过也不好说,张禄也不傻,只要这仨孩子往起一凑,哪还有现不了疑点的道理呢?

张坚曾说天仙卜算,只有新一代登仙人才能平定祟难,所以他奉了天公之命,跑凡间来掘修仙的种子,最终筛掉不合格的,就只剩下了三个人——如今都派过来寻找于吉。就原则上来说,这三人除了都有什么“仙缘”之外,不该有什么别的共通点,可等三人见面互通姓名,除了白雀儿还有点儿懵懂,张禄和步爵,包括旁观的郄俭、魏伯阳,就都觉出不对来了。

因为这三个人的名字,实在是太过相象啦!

这年月还没有成熟的声韵学,各地方言也很混杂,但那几个士人出身,读过书的,大致都通些中原雅音,一报姓名之下,耶,你也叫这名儿?是哪几个字哪?

白雀儿的“白”字,跟步爵的“步”字音相同;张禄字伯爵,这个“伯”字跟白、步二字音近似,只不过前者是浊辅音,后者是清辅音而已。此外雀、爵二字本来就是可以互相通假的,完全同音。

说白了,白雀、伯爵、步爵,三个词儿说快了几乎没有区别,不细辨根本分不出来。

张坚从天上下来,在凡间寻访可托付定祟重任的修仙种子,结果找出仨“白雀”来,你说这事儿奇怪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