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管家是个能办事的人,他对郁小闲说到:“外甥女,你累了半天,下午好好歇歇,竹山的一切都在舅舅心里,你只管问。自从开了田山,盖棚子,做用具,用尽了竹山上能用的竹子。明年,竹山上就没有一能卖钱的竹子了。好在竹子长得快,到明年春天就又是葱茏的一片了。我侍弄的两分地糯米都开始分蕖了,糯米就是种一季,端午种下,秋天和晚稻一同收,能收一百斤,正好来做立冬酒。先种下去的一亩多红薯,叶子长得很好,你舅母已经开始打尖做菜叶粥用了。花生也长得挺好,能收个两三百斤。外甥女你真能,这么不按时令种,还能收些东西。”

郁小闲有心冷落招娣一阵子,看她什么时候来找自己求情。一个女孩子连父母都不懂讨好,也就不知道如何讨好丈夫和婆家。世上的事情有时候没有对错之分,面对长辈,自己想留住的人,自己想依靠的人,一味的“硬气”,到头来失去的欢心就很难挽回了。作为一个母亲,必须教会女儿低头的重要。

陈王氏对这个说法很是赞同,她今天是享受到了,二十斤冰块要整整一两银子,她平日子最多用点冰块在吃的上,论消费上的舍得没有郁小闲有量。这些吃食,她也从未在这个小地方吃过,陈陆氏也一样。

郁小闲随手拿出一把铜钱递给老姜头说到:“这些给你好了,省得你一个老头子倒妒忌起一群不懂事的孩子来。”

蛐蛐听说不上课,还可以去县里玩耍,高兴极了。郁小闲对一脸诧异的秋冰月说到:“别愣着了,你去路口跟莫大叔说一声,给你们俩去学堂里告个假。再去叫老姜头备车,然后穿着平日上学的衣服,等着和我们一道去县里面玩。”

锦娘趁着曹姨娘大肚子的时候,卖力侍候黄有才,想让曹水莲因为妒忌而胎像不稳。可偏偏曹姨娘确实是个贤惠的人,不但不恼,还主动劝黄有才怜惜锦娘。她说,毕竟锦娘已经生了一位小姐,等将来正妻进门,少不得要抬举成姨娘,现在她有了身子不能侍候,相公很应该怜惜旧人。锦娘见这种招式打击不了曹姨娘,就换了一种方式,散布谣言,说了很多是非,针对曹姨娘的青楼出身。

锦娘被郁小闲突然出手整治招娣的手段吓到了,这算给自己脸,还是打自己的脸呢?看见郁小闲的可怕表情,锦娘不敢反抗,立刻老实地跟着郁小闲去了供奉祖先灵位的屋子。那里有尊观音像,供奉了黄家的历代祖先总排位,黄有才父母和原先竹山主人一家的灵位,虽然是有些不合常理,却是无奈的事。锦娘就只说了黄有才父母的名讳,祖父一代无名,没办法单独供奉。黄家从前的事,只有锦娘最清楚。

郁小闲听到这话马上脸色就变了,锦娘到底在干什么?对亲生女儿也下得了手?很快她就从几个人嘴里听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个郎中看见郁小闲发狠的表情,立刻不顾肮脏,帮着赵岐扶着两个乞丐上车,预备带回去医治。郁小闲问了赵岐医馆的位置,交代了赵岐几句,让赵岐先行去了,自己则上了一趟估衣铺。这两个人的身上很脏,天也热了,衣服总要有一两套吧。

郁小闲把假胡子摘掉了,方六爷仔细打量了一番就笑了,说到:“那三辆骡子车有两辆是你弄来的吧?不少字那两个帮忙的脚夫只来了一个,你这小妇人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赶车。”

招娣昨晚就惦记着梅张氏烧好,镇在泉水中的红烧,这可是今天奖励给活干得最好的劳工的,他们姐弟在学堂搭饭,晚上有没有红烧吃,确实是个问题。太太开口,早上就能吃到了,真好。

这些事陆续安排好了,最后的七八天,郁小闲就干脆做了撒手掌柜,留了二百两银子给梅管家,自己一心去探秘道,寻暗泉的出口去了。郁小闲对金所在没有兴趣,一心惦记着七月初五该如何以半仙女道的面目出现,这可是她新人生的开始,一定不能马虎。

那些大地主,税官不敢惹,可像面对吴家这样的百姓,他们就是豺狼。如果不交税,他们就没收土地,抓人,拆房子。走投无路的贫苦人家已经开始卖田地,卖儿卖女交税了。吴嫂无奈地交了二十两银子的田产税,现在见到小叔子们就心慌,要是晚稻收成不好,真是要耽误小叔子娶亲了。

郁小闲弄了这些东西就是个掩护,丢掉二三两银子图个平安吧。做完了这些让鲁贵匪夷所思的事情,郁小闲又让鲁贵带她去了丁家镇最黑心的建材店,王家店。郁小闲告诉店主,明天她要卖石灰石,每个车五十斤,只给三文钱就好,大理石三车一百斤付五十文,这个价钱让王家店的老板大喜,很快就答应了。

突然间秋冰月脸上露出了难过的表情,她眼睛里带着泪花对郁小闲说到:“我的名字是我娘取的,爷爷说,她会作诗,会弹琴,就是因为生我才死的,太太,是我害死了娘。”

十来分钟之后,郁小闲如愿见到了一个樵夫模样的人,她赶紧跑上前说到:“大叔,我迷路了,您帮我指条路去村子里找点吃的吧,我都快要饿死了。”

李四子在郁小闲的指点下看出了一些门道,高兴地说到:“太太您真是仙女转世,这石头上的纹路您都能看出画意来。您放心,我一定小心打磨,不让这些石头画有一点损伤。”

黄有才撅着嘴,还是听话不牵着郁小闲的手了,人紧紧跟着郁小闲,四处张望着镇子上的各种商品,这里竟然比县城某些地方还要繁华。郁小闲看着傻乎乎的黄有才,此刻他和那时候踩着自己背,剪自己头发的坏男人就是两个人。如果这辈子他都是这个样子,自己也自在,最怕他有一天突然好了,自己的好日子才真是到头了。到时候怎么办,再下一次毒手,她真是不忍心,因为此刻的黄有才让郁小闲产生了真正的怜惜,他和蛐蛐一样,都让郁小闲母爱泛滥。

郁小闲笑着说到:“没办法,我天生的大脚,自然要比小脚女人吃苦。对了,还要麻烦舅舅一件事,告诉举人家的莫车夫,明天午后带着我和蛐蛐去学堂一趟,回程我们坐自家的车。后天就让他直接来接蛐蛐和招娣上学去,每月我给一贯钱的工钱。到了学堂,蛐蛐旁听,招娣扮成丫鬟的样子,带着黑面纱陪读。午饭就在学里吃,傍晚再回来,晚上由锦姨娘照顾。家里这时候乱,两个孩子都不能有一点闪失,送他们去学堂,我才能安心。”

一亩多竹林为屏障之后,郁小闲要种树,种做宣纸的原料树,青檀树,等天下太平之后,宣纸还是一项好买卖,手里有原料就少受人拿捏。现在能种下去的树都是要请山民挖来的小树,树的间距弄大些,树中间还能套种些红薯,地瓜之类。以后树长大了,成了林子,可以散养些土,这些就弄二十多亩吧。

到了府衙门口,郁小闲揭开布帘子下车的时候,一伙人围了上来,吓了她一跳。为首的就是王顺子和他哥哥,傍边是李平安。很奇怪,斧头和水牛也来了,还有一个老头子,带着一个小姑娘,一个皮肤黑的青年人也跟来了。

徐老汉说到:“我们老两口子,一个闺女一个儿子,儿媳妇,三个孙辈,两女一男,说起来,我们家就是一脉单传了。孙子今年冬天就娶媳妇了,两个孙女也定了人家,再过几年,能赚太太这份工钱的人就没有几个了,我家儿子媳妇对手艺的领悟,远没有这个闺女强。虽然我闺女的脸毁了,可就凭她的这份聪明劲,娶了她的人家就是福气,留在家里也是个宝。”

王顺子和赵岐也跟在了郁小闲的身后,郁小闲出来如此优厚的条件来收一个残障的青年为家奴,这个人到底好在哪里,两人倒想见一见。

梅张氏听话听音,立刻给锦娘和两个孩子打包去上寨,又对王山子家的媳妇说到:“你带着孩子跟我去灶间吃饭,省的你不自在。”

郁小闲和陈家少互相行礼问好之后,陈家少就问到:“你拿给太太的那种糕点听说很好吃,我在妹妹那边坐着,竟没机会尝尝。以后要是你娘家捎来了,能不能卖几斤给我家尝尝?”

郁小闲把竹篮子打开,一股香甜的味道就弥漫了整个房间,郁小闲让下人拿来了白瓷碟子,用白瓷勺子和包银的筷子辅助着,把一块花形的蛋糕盛到了黄黎氏面前。黄黎氏尝过之后,脸上满是笑容,招呼自己的宝贝孙子说到:“味道极好,今天你生日,祖母让你也尝尝这皇里流传出来的点心。”

郁小闲和大罗小罗约定一个时辰之后来府衙来接,自己抱着蛐蛐就去了邓师爷那边。昨天梅管家已经下了一两金子的定钱,邓师爷当着两家的面,帮助拟好了契约,又收了契税银子。很快黄六爷的儿子就收了剩下的四两金子,契书归了郁小闲,这山头才真正是蛐蛐名下的山产了。

大家都跟着笑了起来,小孩子是最诚实的,从他分享美食的顺序来看,这就意味着他认为这三个人是他最亲近的人,可是为什么不给锦娘呢?郁小闲真的照顾蛐蛐的日子就一个多月,可是从前曹姨娘去世后,黄家败落之后,锦娘对蛐蛐的照顾肯定比从前的那位玉容太太要多,按理蛐蛐应当更亲锦娘才对。郁小闲自己也观察过,锦娘对蛐蛐的照顾还算周到,没有明显偏心招娣,可为什么这孩子就不把她当家里人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缘故?

小罗脚夫从早上干活,此刻还真是饿了,他把马车停在一处凉的地方,就在傍边的摊子上吃些午饭,等着郁小闲招呼之后,过来提东西。郁小闲先去打金铺子用金条直接换了一个小金寿桃,贴了五百钱的手工。出了打金铺子,郁小闲就去准备蛋糕和饼干的原料,她买了两斤细沙白糖,又称了五斤麦芽糖。郁小闲在粮食铺里看了看面粉,感觉比现代的要糙不少,于是称了十二斤低筋面粉,这些拿回去之后还要用细筛子仔细筛了才能用,这做蛋糕的面粉是越细越能体现柔滑细腻的口感。

郁小闲知道梅管家在调侃自己玩呢,也跟着笑起来。确实山里人主要是靠大自然的馈赠生活,很少人想到要完全自给自足,可郁小闲想在这山里开创一个至少能保证人的食物的基地,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在乱世安身。兵祸连年的日子即将开始,能少出去也许就能避免飞来横祸。就算这次自己的种植没有很大的收获,可这也是索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