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说:“赵兄你忘性好大,我们以后在他手下混饭吃,再不能叫他驸马爷了。”

那少女“扑噗”一笑,可能她从没听说过这样有趣的事,在这谷中她可是一直过着平静的日子。

金刀青年说:“兄弟,你喝酒啊!这是我家特别蒸酿的纯粮曲酒,经过十二次蒸馏。”

宋刚想,这人说“那怎么能喝酒”,明明是叫我喝酒,却又不明说,分明是怕我喝他的酒。我请你吃肉,他却舍不得请我喝酒。我其实从没喝过酒,看你越是这样小气,我却越是要喝你的酒。他拿起酒壶学他的样子喝了一口,感觉满嘴辛辣,是高度烈酒,禁不住咳嗽,赶紧吃肉。那人笑了笑,也喝了一口,面不改色。宋刚不服气,又喝了一口。两人喝一口酒,吃几口肉,到了第五六口酒时,手上肉已吃完。宋刚头晕眼花,酒力上头。第二块肉已熟,宋刚取下拿刀一分为二,两人趁热就着酒又吃起来。等到肉吃完,壶中的酒堪堪也没了。

宋刚一时间胡思乱猜,实在不愿将心中的英雄想像成偷窥学艺的人。突然想起还有最后一幅没看,便看了下去。见画是一个人族,两个和尚,第一个和尚身在远处,远远划出一掌,整个画面因为这一掌而气势磅礴,第二个和尚在近处,一掌按在那个人族胸口。宋刚不待思想,眼前一黑,气血翻涌,就像要散功一般,坐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弹,脑子里连多想一下那个和尚也不行。忙眼观鼻鼻观心,心无旁骛地行功无数遍才将气息调整。当下不敢看画,心里记得画上的内容,知道那在钟四郎胸口按下一掌的就是日月佛波旬无疑。想来也只有这个魔王才有此大功,可是在对付钟四郎不需要两个和尚,那另一个和尚又是谁?哪一个才是日月佛波旬?想了一想,不禁哑然失笑,是了,两个和尚都是日月佛,那日月佛不仅五种邪力高深,武功更是出神入化,远处一掌气势磅礴使得钟四郎无路可退,随即在一眨眼之间到了钟四郎身前,便按下那让钟四郎死命的一掌。想想这个日月佛如影似魅的身法和催命如电的魔力,宋刚全身不寒而悚。

高古走近一步,说道:“夫人,我只问你一句,你如果照实回答,我就是死了,也心甘情愿。”

高古说:“没有,昌将军一开始也不知《本照经》末页夹层中的绢布上写的是什么,他抄下其中几句,找到一个懂魔文的人翻译,这几句意思让他欣喜若狂,知道这是一篇从古至今最最深奥博大的武学心法,他把《蝴蝶阴文》日日夜夜放在身上。然后火派两拔人马分赴中洲国和天朝国通知乌将军和谌将军两位生死兄弟,信上也不敢说明原因,只说有一件奇物,想和两位兄弟共同享用,甚急甚急,盼以最快度到来。一边把这个翻译的人安置在后院一个极其隐秘的后室,派人严加把守。”

再说鲍丝嚢一行还剩下四人,心情舒畅,乐得在山中游山玩水。后来越来越走得远,待他们觉,早已迷失在巍巍五伦山中。四人掉头回走,却已经找不到原路,只得在山中乱走,依着大致的方向行来。一行人心里祈祷着别遇上什么怪兽,最好连神兽也别遇见,据说神兽也讲究人缘,不是所有神兽都与人为善,因为它能看透人心,想着这一层,当然是神兽不见也罢。忽一日,现一个坑洞,洞口有一人高,洞道平行深入,洞里漆黑,有一人往里扔了一个石头,只有一部分声音传回来,还有一部分声音一直往里传,也不知道有多深。洞口下方一条宽宽的隆起,延伸到山下,长满了草木,看得出来是洞里被清理出来的土往下倾泻而成,可能年代久了,不仔细是看不出来。众人想不出什么人为什么要挖这个洞。再走一日,又见到一个这样的人工开凿的山洞,这一次看到的山洞周边明显草木更低矮,可以想象这个山洞废弃的时间更短。过了几日,又看到一个更大的,洞口往下泻的土上很少草木,都能看见新鲜的土,显然这里不久之前都有人活动。四人顿时警觉起来,知道自己无意之中进入了一个不为人所知世界了。便计议要隐蔽行迹,走出大山,回去禀报这个现。钟四郎看看地形,知道当下所处之地仍在山南,心下稍宽。魔人这两个字在四人心里始终不敢想及,就是聊天时也是不愿再提到了,大家只愿是山中土人挖的洞。但是这片山里树木深深、泡壑纵横,莽莽苍苍,一路走来就没见过人。这天,转过一个山坳,忽然眼前出现一条幽幽小径,两旁树木掩映,弯弯曲曲往山顶上通去。路上用小石嵌入,密密麻麻,干净整洁。四个人一脚踩上去,说不出的清爽利落。许多日子以来,都是在山里一边开路一边前行,湿气很大,泥土沾身,这一下终于有条路,全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服。虽然众人到这时已经非常疲累了,但是钟鲍二人还是大有疑问,只觉得这条路出现得匪夷所思,另外二人却不管这个,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大目健连扶着高古上马,大家吃着半生的食物,迎着朝阳,又行走在五伦山的老林之中,一伙人有了这个担忧,拣的尽是小路。宋刚提了宝剑在前面披荆斩棘,虽然汗流浃背,还要回头对着宋夫人笑上一下,遇上险境,赶紧回头来扶,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脸上神情顽强刚毅,又高又壮又孝顺,直看得大目健连心中赞赏不已。这样走了两天,大目健连不断在高古腿上用药,已经好了大半。第三天中午大家休息,宋刚爬上一棵果树。高古看着这一伙人老的老,少的少,女者弱,伤者难,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苦。忽然一只大鸟掉了下来,在地上扑腾,原来是一枝箭在鸟腿上穿过,看来这只鸟失血过多,再也坚持不住了。只听到宋刚在树上叫了声“不好!”从树上滑下,说道:“后边有人,就在我们刚才翻过的那个山头,冒起了烟火。”大目健连上树一看,只见在那烟火旁又冒出另一股烟火,看情势来的人不少。这只大鸟也许就是那些人捕猎的漏网之鱼。

大目健连说道:“高将军气概非凡,老衲有一问,不知可否?”

老汉道:“正是。”

卫红说:“多谢驸马挂心,可惜她已经在十岁那年身中山中的瘴气而毒死。”宋刚不明所以,卫见明明就她脚底,怎么说她十岁那年死了,哦,对了,这是在骗伊策,以免姐妹俩同遭荼毒。

伊策跌足叹惜:“夫人一个人孤苦伶仃,这四年来过着非人的生活,伊策无能,不能好好照顾你,请你一定答应,现下就跟我一起回朝吧?”

卫红说:“不能了,我这里种了这许多花儿,谷中的里猴儿便是奴家的好伴,奴家又喝惯了这里的清泉,是再也离不开这里啦!”

“呼”的一声,伊策跳进石屋,拉着卫红说:“那我在中洲大都再造一个与这一样的魔谷,以供夫人清静,怡养性情如何?”

宋刚听见伊策进屋,不禁抬头从缝隙中上望,见伊策伸出左手欲掐卫红脖子,卫红拿剪的手往前刺去,伊策另一只手钳住卫红的拿剪的手腕倒扭过来,对准卫红的心口推入,左手死死掐住卫红脖子不让她出声。卫见身子一震,宋刚按住她的口,将她的身子抱住。卫红身子渐渐软倒,鲜血从石缝中一滴滴流到两人身上。又见伊策捏着自己的喉咙,逼紧了学着卫红的声音说:“我……我死也不回去。”又抱住卫红轻轻放倒,用喉咙用自己的声音哭着说:“啊……夫人,我找你找得好辛苦,怎么一见面就自尽啊,啊呀,你这是何苦啊!”外面侍卫纷纷进来劝解,抬出公主尸体要火化了带回。伊策一面哭一面给卫红收拾遗物,却没有现卫见的东西,只看见一双卫见儿时的童鞋,放下心来,把那鞋往地上一扔,便出屋去了。宋刚拳头捏得鼓鼓的,他想起卫红的话:“见儿,你要坚强,坏人既做了坏人,他一定会不择手段,用这一次的坏来掩盖上一次的坏,你今天要认清一个坏人了。”心想这个伊策真正算得上是十恶不赦,眼里要喷出火来,就要站起来出去一刀一个。卫见对着他直摇头,示意他不要乱动,忽然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宋刚想,是了,她知道我不是这么多人的对手,出去也是枉送了性命,辜负了卫红公主的一番托付。好好好,我今天心里又多了一笔帐要算。突然外面出现了黑灵的怒吼,接着一阵乒乒乓乓冲撞,有人被撞出老远,但是黑灵也惨叫,似乎受了箭伤。黑灵跑了,这些人没一会也哎哟哎哟的走了。外面静得死一样。

不知过了好久好久,俩人出屋,天上雾气更浓,天更阴了。宋刚和卫见小心地收着卫红的骨灰,好了后摆在石屋里。宋刚卫见伤心得走不动路,便为卫见拿了那一包细软,出来背了卫见去找黑灵。宋刚轻轻呼唤着黑灵,黑灵来了,果然胸前腿上都还插着箭,宋刚去找来三叶五香血藤,捣烂后轻轻拔下箭,给黑灵敷上。接连两天,黑灵已经好了。卫见遭遇人伦惨变,什么也吃不下,也不说话,晚上就睡在黑灵的身上。又过了几天,宋刚看卫见好点了,便试着问她:“我们去找路吧?”

卫见说:“好。”

俩人到了宫殿,忽然听见有人,过去一看,是那姓牛的侍卫。原来那天他被黑灵撞断了胸骨,不能随众人走,便留下来养伤。这时一见黑灵,吓得魂不附体,赶紧求饶。宋刚逼着他只要说出出谷的路,便饶他不死。那姓牛的侍卫带着他们来到一个绝壁下,指着壁上一个个凸出的岩石。宋刚想起高古的故事,钟四郎大侠现的密道不就是这个吗?原来这里就是魔东族的都城,当年钟大侠便是在这里写下了那部金线《本照经》。他看看这不见顶的绝壁,想要爬上去确实不易。他搓了一条绳索,要把卫见绑在背上,卫见说:“宋大哥,你自己一个人出去吧,我不想出去了,反正那些坏人以为我已不在人世,不会再来找我了。”牛侍卫听这样说,“扑嗵”跪在地上说:“爷爷奶奶,你们两个是金童玉女,你们饶了我吧。就是打死我也不会把公主还在人世的事说出去的。”原来他一听卫见不出谷,那必定是要杀了自己灭口,他跟随伊策久了,这些手段很熟悉,这一次关乎性命,他居然反应极快。两人不理他,牛侍卫磕头更响了。宋刚知道卫见的心意,是怕自己背了她负重爬不上这绝壁,不由分说就绑上了她在背上,说:“公主,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俩人告别了黑灵,便开始上爬,幸好宋刚人高马大,步子也大,一脚一个台阶。不知爬了多久,始终不见天空,都是云雾当头。卫见过一会就问:“宋刚哥哥,你歇一会吧。”宋刚想这真是个傻姑娘,这绝壁上可怎么歇?嘴上说:“黑虎妹妹,我一点不累呢,这么高你怕不怕呀?”卫见笑了,说:“我一点儿也不怕。你叫我见儿好么?我爹爹妈妈姐姐都这么叫我的,我也想你像他们一样叫我。”宋刚听了她笑,知道她心情好了许多,苦于不能回头看她开颜的样子,颇觉遗憾。忽然卫见指着上面说:“一个洞,宋刚哥哥,上面有一个洞。我们可要去洞里歇歇。”宋刚说:“有一个洞就对了,见儿,咱们走对路了,能离开这个魔谷了。”

到了洞里,宋刚解下她,俩人在洞里坐下,可是过山风特别大,呼啸着穿洞而过,连说话的声音都听不见。宋刚牵了她穿洞而行,走了好久,前面一点光亮,再走就出了洞,果然有一条路悬在石壁上。这时身后有响动,原来是那个牛侍卫怕黑灵,也跟着爬了上来。这时对着俩人嘿嘿直笑。卫见哼了一声,别过脸不理。

走在崖路上,更比刚才凶险,一个不小心便会被山风卷下深渊。宋刚紧紧拉着卫见,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住风。又走了一段,风越来越猛,已经不能再走了,俩人紧走几步,靠在一个垇处避风。那个牛侍卫也想过来,不想胸口一阵剧烈的痛,不自禁的双手捂住胸口,山风猛刮而来,就再也不能往前行了,宋刚想去拉他一把,只见他出惨叫,身子早已被卷向半空,不知去向。

再也不能前进半步了,宋刚想那尽头到底还有多远?这时一声鸟唳,宋刚对卫见笑了,卫见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急反笑,宋刚说:“我们的救星来了。”话未说完,巨嘴鸟飞到身边。宋刚叫卫见抱住自己脖子,便飞身纵向崖外,抓住鸟腿。巨嘴鸟拍着翅膀,飞向了高崖,停在崖顶上。宋刚抱了抱巨嘴鸟的脖子,那大鸟在头顶盘旋了几圈又飞身入崖。

卫见说:“就是这只鸟将你带到魔谷的吗?”

宋刚说:“是。”

卫见说:“你和这些鸟啊虎啊的可真有缘,我的黑灵都快跟你姓宋了。”

宋刚和卫见一边走一边说笑,卫见从小生长在深谷,从没看过阳光,这时心情大好。她指着远处说:“宋刚哥哥,那里有人,那个穿着黄裙子的女人可真漂亮,我们过去看看好么?”

宋刚一时呆了,他喊了声“妈妈!”那黄裙女子回头,正是宋夫人。宋夫人如梦如幻,眼前这个少年变得又高又壮,她惊喜万分,向儿子跑过来,跑得太快一跤摔倒,宋刚奔过去跪在她跟前,伸出双臂将她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