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枝说道:“这已是芙蓉镇里糕点做得最好吃的一家了。”

我下意识地喊了声:“瑾瑜夫君。”

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单凌被我呛了一下,他道:“你在南朝里时已是不爱与人打交道,你识得的人我十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更何况这里是北朝,你方才亦是说了你自己在北朝识得的人不多,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不过我晓得同喝醉了的人讲理由是讲不通的,遂也未作答,只唤了侍从进来。未料沈珩却大发脾气将他们通通都赶了出去,然后拉过我的手,紧紧地握住,不停地唤着我的名字。

梨心将热水倒进了木桶里,“早膳已经备好了,在膳房里温着呢,等公主沐浴过后便可以用了。”

明总管问:“太子妃,是见还是不见?”

想到昨夜,脑里立马浮现的是撕心裂肺的痛楚。

话还未说完,只觉凤冠上一重,眼前就落入一片红色里。我下意识地就伸手想要拽下碍着我视线的红布,还未碰到红盖头,沈珩就握住了我的手,轻声道:“不能碰,这个得由夫君亲自掀开。”

碧榕小心翼翼地瞅了我一眼,说道:“公主呀,您瞧这太子府挺好的,太子对你也好,要不干脆就别再逃婚了。”

我听到车夫粗粗地呼了口气。

我走前去对掌柜道:“要两间上房。”

我“嗯”了声,便让梨心收好。此时,有人轻敲了下门,“公主,北朝太子殿下让人送来了冰糖雪梨水,说是见公主今夜晚膳用得不多,现在也差不多饿了。”

“看来阿宛也想去抓周呢,阿茜,到时候阿宛抓周定要同我一声,我送份抓周礼过去。”秦夫人笑了笑,“来,让我抱抱。”

兄长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可我偏偏就是对前世的人都有所排斥。一旦牵扯到前世,我心里头就不舒坦。况且沈珩还是那样的身份,我实在找不到一个可以说服自己心安理得嫁给他的理由。

秦沐远生怕沈晏会在他之前抢走谢宛,便央求高人施秘术阻了谢宛的轮回,待到他进入地府之时再一起投胎。

我目送阿娘离去的背影后,方是同宫人一道进了凤栖宫里。

沈珩也相当配合我,继续与易风谈笑风生。沈珩和易风都是爱琴之人,两人凑到一块谈的也不外乎是音律。让我出乎意料的是易风,从第一回见易风开始,他就一直都是冷情之人,无论见着了谁,即便是司马瑾瑜也是那般模样,可现在从他说话的语气听来,不难想象他如今的表情是有多么的神采飞扬。

我细细地琢磨方才那几人所说的每一句话,他们刚刚提到了司马瑾瑜。我蓦地想起前些日子去太子府的时候遇到的官员,他们说我是红颜祸水。

北朝使臣此时道:“平月郡主萧宛?”

兄长最擅长的……

沈晏简直就是怒火攻心,大半月的行程缩短了一半,马也不知换了多少匹。当沈晏赶回来时,他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妻子被秦沐远抱在怀里,谢宛身上还穿着大红嫁衣。

司马瑾瑜轻描淡写地道:“易风纯属意外,我听碧桐说你临终前想要下一世当无心之人便满足你的愿望。阿宛也知,人有三魂六魄,若是缺少一魄便会少些人本就该有的东西……”

我犹豫了下,瞥了眼离司马瑾瑜不远的易风,他依旧是一副冷清的模样,坐在案前,指尖轻拨琴弦,时不时发出单调的琴音。

之后,阿娘又问我有关沈珩的事,阿娘问得很细,细到沈珩同我说过什么话,送了我什么,甚至连沈珩给我烧过什么菜也要过问。

我披上雪狐裘,蹬了鹿皮小靴,提着一盏花灯便往桃林走去。雪夜下的桃林格外幽深,我回想着今天走过的路,一步一步地寻过去。

我缩回手,懒懒地打了哈欠,道:“又不是什么病痛,大半夜没有必要麻烦师父。再说了,我去了一趟茅厕后也无大碍了。”

我记性不好,入不了我眼的,通常我不会花心思去记。雯阳公主一直在找我碴,我更没心思去记有关她的事了。再说,祖奶奶,这都是多少代的事了。

我嘴角一抖,想不通司马瑾瑜究竟是怎么把我那句话听出吃味的意思来。司马瑾瑜面上笑容愈发灿烂,“阿宛这样的性子真是可爱极了。”

他打开食盒,香味袭来。

许是私心作祟,又也许是沈晏忘了,他并未在此刻向谢宛坦白他是无心之人。

我道:“回我的院子。”

我道:“是师父给我找的。”

更为古怪的是,偶尔有人经过,青面獠牙的,缺胳膊少腿的,有些甚至连头都没有。

我点点头。

我思来想去,这答案左右也离不开阿爹。从迎沈珩进府,阿爹对沈珩就极其推崇,字里行间无疑是满当当的敬佩和满意,无论沈珩做了什么,即便是再荒唐的事,阿爹也会道,高人做事自有高人的一套。非常文学

我也的确是此般想的,我乃是无心之人,不管配了谁,那人都注定是插在牛粪上。

想起平日里爹娘和兄长对我提起情之一字时的表情,我蓦然醒悟道:“师父,了空大师当年对我娘说的肯定是跟嫁人无关的。”我定定地看着沈珩,“师父,你休要骗我,了空大师当年是不是说我一生下来就是无心之人?所以我对于情感之事才会如此愚钝,无论我怎么努力地学也学不懂。”

我左思右想,想破了脑袋瓜子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唯好弃之

桃枝哆嗦着嘴唇,一步一步地迈了过来,步伐迈得极小。不过无妨,我有的是耐心。待桃枝站在我跟前时,我问道:“你跟着太子多久了?”

这人生前争便罢了,死后还立两座坟,若是到了地府,也不好认亲呐。

我琢磨着,秦沐远这表情似曾相识,我似乎在哪儿见过……

我方才能耍小聪明,这回可不能再用了。

新娘子软弱无骨,整个人都靠在新郎沐远的身上。喜娘高喊着一拜天地,沐远就抱着新娘子微微地对外面的天地点了下头。二拜高堂时,亦是如此。

我笑道:“原是如此,以前总见师父的目光频频掠过我的头顶,原以为是我的发髻凌乱了,没想到却是师父在观察我佩戴的发饰。”

“好。”沈珩忽道。他的双眼燃起了一丝亮光,像是在憧憬着什么似的。

我趁机就跑,这个时候也没时间去想往哪个方向跑,只想着要摆脱掉这个小沙弥。

我下意识地伸手一摸,几欲捶地,这厮竟然真的把那根价值不菲的发簪弄到我头上来了!

“明远身份卑微,断不敢与郡主称得上相交二字。”

首席上坐着司马瑾瑜和雯阳公主,其余的贵女贵子坐在两侧,男为左,女为右。我眼角的余光一扫,阿兄在左侧的第二个位置,第一个位置是空的,南朝皇帝子嗣稀少,只有四个皇子,两个公主,其中二皇子早逝,四皇子不过三岁尔,那么第一个位置估摸是留给三皇子的。

侍卫道:“今夜亥时一刻的夏日宴,太子殿下请平月郡主准时赴约。”

沈珩说道:“不,你喝了三杯半,最起初的两杯,最开始讲到易风时,你喝了半杯,桃枝又给你斟满了。说到你兄长痛骂你一顿时,你又饮尽了一整杯。”

小二一脸为难,“郡主,这……那……”小二结结巴巴的,也不知想说些什么。我听得眉头紧皱,心生不悦。

就好似去年相府千金跟一侍卫私奔了,我听闻那侍卫家中穷苦,长相又颇是平庸,也不擅乐曲,思来想去,仍是没想出相府千金为何心甘情愿地那侍卫私奔,后来听说他们日子过得还不错,我得闲时去瞅了眼,相府千金穿着粗布麻衣与一黝黑壮汉在田里辛勤劳作,日头晒得紧,可相府千金依旧笑呵呵的。

我道:“易风不会有事。”

我本要拒绝的,但她们俩却固执地要站在我伸手蘀我扇风。

我无可奈何,唯好任由她们。